眼瞧着少年眼底的阴郁之色愈发浓厚,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莫於终于看不下去了,冷脸暗自骂道。
“呸,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色迷心窍,竟然就看上了这么个死脑筋的蠢小子。”
不然,他要如何解释,那平日里看着最是机灵的离忧丫头,怎会在连人底细都没摸清的情况下,就贸然相信别人?
若是离忧此刻想到这一点,恐怕也会因为她对熠玄莫名的信赖,后知后觉地怀疑自我。
不知道是哪个字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原本暗得阴鸷的黑眸突然看向他,带着几分疑惑。
听这语气,似乎又不是在赶他走?
只听那人仍是倨傲地抬着下巴,神情很是勉为其难。
“小子,我看你资质不错,可想随我学剑?”
光凭这人方才出手的几式剑招,便不知胜过了多少仙门师尊,竟然想收来路不明的魔修为徒?
玄虎的下巴差点掉地上,难,难,难不成是它被打出幻觉了?
然而熠玄只是思忖片刻,眉头下意识地轻蹙,盯着莫於的黑眸意味明显。
用玄虎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老头你傻吗?我有千愁锁你不知道吗?
像是看懂了他未出口的话,莫於冷厉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骄傲。
“老夫自创的无量剑诀,练至后期,哪怕你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手无寸铁,也可凭草木为剑,风为气,将剑诀发挥至最大威力,丝毫不输于那些练了几十年毫无长进、拿灵药灌识海的废物。”
玄虎:谢谢,他们有被侮辱到……但是听起来真的很令人心动哇!
闻言,熠玄的嘴角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师伯?你怎么来了?”
像是未曾料及少女此刻的出现,莫於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
这场面,与那日姬敖来时,可真是像极了。
这对师徒,一上来就是先打架,碰到正主又是一样的心虚——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二人皆一言不发,离忧来到熠玄的身边,便感觉到他身上因催动了灵力牵扯到千愁锁而散发的寒气。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少女便拉过他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果然冰得渗人。
“千愁锁寒气又发作了?”
少女的明眸清亮,因紧张而睁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身影,纤薄的手掌温暖而柔软。
“师父说青芜针法得他真传,没想这才两日就压不住了……你可有何异样感?”
已经到嘴边的那句“无妨”硬生生被咽了回去,眼底那点阴鸷戾气顷刻之间消散全无,如同某种等待顺毛的生物。
熠玄喉咙间一股腥甜味上涌,薄唇嘴角流下一抹鲜红。
莫於:……好像玩脱了?
“怎么流血了?疼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师父再看看?”
见他不说话,离忧更是连珠炮弹般问出一大串。
谁知道这祖宗会不会一个急火攻心,半夜到处嘎嘎杀人啊?在青萍村时,他虽未亲自动手,周氏七窍流血那样也不是开玩笑的。
一想到满山师兄师姐们眼眶突突冒血,来与她面面相觑的场面,离忧便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我休息片刻便好。”
见她着急了,他才道。
离忧这才放心,注意到方才被自己晾在一旁的师伯。
“对了,师伯今日是找我有事?”
莫於师伯向来不爱理闲事,大老远从幻星峰跑到她这来,总不会是来和熠玄结成忘年之交的吧?
正想趁离忧不注意,不动声色离开此地的莫於:……
“咳——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莫於负剑于身后,一面仰头望天,一面向院外踱步走去。
似悟得大道,有感而发,声情并茂。
“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离忧默默目送着他离开:高人都是这样装的吗?
前有师兄看中四下僻静练唢呐,后有师伯视若无人散心吟古言。
都当她明月峰什么地方啊?
闲暇娱乐场所吗?
……
……
打死离忧也想不到,莫於与熠玄间莫名的师徒关系,竟然是在那时候结下的。
此刻,玄灵山脚下,那位素来沉默寡言的师伯,正向他们抬起手,示意他们过去。
不,准确来说,是在示意她身旁的那位玄衣少年过去。
余光半点没分给旁人。
饶是青芜也难以置信地望去——她没看错吧?从前无论是姬敖师弟下山接委托,还是瑾玥师姐下山历练,她可都没见过这位师伯到山脚下来送过谁。
顶多也就是站在幻星峰峰顶上,眺望远山重峦,一站就是一整日。
按她爹爹的话来说,师伯的意思是——既然有胆子下山,就需得自己做好万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