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实在是没有人了。”
“我此行带了百来号人,可供大人差遣。”
县令喜出望外,不断喃喃:“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云初念交代他:“现在这种情况是做不到给每个人挖坑立冢了,只能挖一个大坑,将所有人的尸体一并放进去彻底焚烧。连带着这些人身前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物也要全部焚烧干净。你挨家挨户将这些人的名字登记下来,等瘟疫过了之后再给他们统一立一座碑,这样也好让活着的后人能有个追思的地方。”
“往后若有病死的人,也必须在第一时间按照此套流程严格处理,绝对不能让一具尸体停留超过一个时辰。”
“夫人想的周到,下官必定妥善办理。”
玄逸他们都去帮着搬尸体了,赵利说着要监工,也一并去了,他这次也带了一些人来,见云初念这样安排,他也不好袖手旁观,治好让自己的人一起去帮忙。
云初念就近住在县衙。
她也暂时没有准备离开这里,让南枝她们将行李一并搬了下来。
见姜妈妈准备收拾箱笼,云初念阻止了她:“先别忙着收拾,去厨房熬两锅药水,回头先将这院子里里外外全部喷洒一遍,我们带来的箱笼也不能放过。这些衣服一件一件放药水里面浸泡过再熨烫。务必不能有疏漏的地方。”
南枝:“啊?那这样这些衣服还能穿吗?”
她那些衣服都是精贵的绫罗绸缎,哪能被这么粗暴的对待?
“不能穿就找县令夫人要一些干净的粗布棉衣。”
“哦!”
“另外再找县令夫人在衙门腾几间屋子出来,从今天起,凡是从外面回来的人,都必须先在里面用药水沐浴过才能进衙门。”
云初念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深呼吸一口。
幽州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她要尽全力保证自己不染疫病。
一直到太阳完全西落,焚烧尸体的深坑才挖完。
一百多具无人处理的尸体连带着他们生前所用过的东西被一并扔进深坑中,又放了许多柴火,然后由县令一把火点燃。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好似一轮落地的太阳,连月亮在它的面前也失去了光华。
云初念站在院中,望着远处那一片橙红的光亮,神色怔然。
“少夫人,您怎么又出来吹风了?”南枝给云初念披上一件外衣,不停碎碎念:“这里靠近深山,夜晚寒凉,您可千万别染上风寒了。今日县太爷不是说了吗?这些染病的百姓都是最先从寒症发热开始的征兆。您千万要保重好身体。”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着凉的。”
南枝稍稍安心下来。
很快,她的注意力也被远处的熊熊火光吸引,看了好一会儿后忧心忡忡的问:“都说这场疫病是从天回镇最先染上的,可是天回镇以采药为生,人人都略通医理,您说,他们怎么就能让这疫病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呢?”
下午收拾院子的时候,她向来帮忙的县令夫人问了问,这才知道这天回镇所剩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了。
她们要是再晚来半月,说不定就真死绝了。
云初念回头看着南枝不说话。
南枝被她看的心底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翼翼的问:“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云初念突然笑起来:“我们南枝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问就正中靶心。是啊……这场疫病到底怎么就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
看赵利的样子,对这场疫病是根本不关心。
她很怀疑,在自己来幽州之前,赵利说不定整日缩在府里,还没见过一个患上疫病的人。
他是真不怕朝廷秋后算账,还是……他有所倚仗?
云初念眸色转冷。
不管如何,她希望这场疫病真的只是意外导致,而不是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
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不该成为他们上位的踏脚石。
这场火烧了足足一夜。
难言的气味在天回镇的上空蔓延。
云初念闻着不舒服,一整夜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起来脸色青黑,吓的南枝赶紧给她炖了一盅燕窝。
“你要见那些御医?!”赵利拔高了声音质问她。
云初念头也不抬:“对,有什么问题吗?”
赵利干笑:“这……当然没有问题。”他顿了顿,又说:“只是,眼下幽州别的城镇瘟疫也很严重,幽州城内还有那么多人,您不管就算了,怎么能让这些御医离开呢?他们现在可是这些百姓心目中的主心骨,他们一走,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他说的振振有词,终于引得云初念抬头看他。
“赵大人这话说的我惶恐不已,幽州城内的百姓是人,天回镇的百姓也是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管他们了?”
“这……这里的人这么少……”
“所以他们就该去死对吗?”云初念拔高了声音,面色震怒。
赵利支支吾吾。
心中所想被她拆穿,他胀红脸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云初念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凉:“那些御医来的更早,我需要从他们那里询问一些更详细的信息。赵大人若是不愿意去把人接来天回镇,我自会派人去接。至于幽州城,我自然会派人做应对。就不牢赵大人费心了。”
云初念面无表情的叫来玄逸,冷声说:“赵利玩忽职守,即日起,暂卸他的官职,把他关起来着人看守,不得任何人探视。”
赵利傻眼。
他没想到云初念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对他这个朝廷命官动手。
“竖子岂敢!”他怒目而视,“我乃朝廷命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关押我?小心我……”
玄逸一脚踢向他的膝窝,赵利不受控制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想要抬头起身,却被玄逸摁在头上,饶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反抗不了分毫。
云初念淡漠的喝着茶,冷眼看着他挣扎,直到他满头大汗完全脱力,云初念才将茶杯重重的放回桌上,冷嗤一声:“朝廷命官?呵……好大的官威啊!我今天收拾的就是你这个朝廷命官!押下去!!”
她甚至懒得向他解释皇帝给了自己先斩后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