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的起源地原本不在城里,在一个叫天回的小镇上。
此处背靠连绵的群山,群山之后是南疆的地界。但因为山势险要,且布满瘴气,所以无论是天回镇还是南疆的百姓都不敢往群山深处而去。
天回镇地处偏远,他们在沿途的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快午时才赶到。
整个天回镇一片死寂,她们进城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倒是路边时不时能看到模样凄惨的尸体,一群苍蝇围在尸体上,有人经过受惊乱飞,嗡嗡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地腐臭味。
所有人都面有菜色,对这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只觉得胆寒。
尤其是云初念。
自有孕起,她就闻不得各种奇怪的味道。
先前她一直隐忍,但进了天回镇,这浓烈的气味让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南枝急的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又是喂她喝水漱口,又是拿熏香给她闻闻祛除异味。
云初念摆手摇了摇头。
现在这个状况,什么熏香都不管用了,只能靠自己适应。
等到了镇上的衙门才终于见到了活人。
一听说刺史大人带来的是朝廷派来的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只是看到云初念一介女流时,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赵利:“大人……这……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南枝觉得气愤,只觉得他们有眼无珠。
云初念倒么什么反应,她早就习以为常。
一直到云初念亮出圣旨,县令才放心下来,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在云初念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朝廷可总算是派人来了,再晚一些,我们天回镇的人就要死绝了。”
云初念淡漠的扫了赵利一眼。
赵利面色不自然,在心里将这没眼色的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这话换个意思不就是说自己这个幽州刺史不作为吗?
云初念问赵利:“朝廷不是派了御医来幽州吗?人呢?”
“都在幽州城里,那里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好,而且人群更密集,我不得不为了大局着想,让他们先留在幽州。”
云初念冷笑一声。
她懒得拆穿赵利那些小心思,她环视周围一圈,整个衙门萧索冷清,角落里已经知满了蛛网,地上堆积的落叶和灰尘也能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看得出来,自从瘟疫爆发后,衙门应该就无心打理了。
云初念心中有了计较,问:“我看到路上有很多尸体,就那样倒在路边,都已经开始腐烂了,为什么没有及时拉去掩埋?”
“大人明鉴,刚开始去世的还有人给好好下葬,可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就只能随便用草席一卷,挖个坑埋了,但后来连挖坑的人都没有了。衙役们都派去收尸了,可没过多久,连衙役们也染了病,人越来越少……最后就成了眼下这样的状况。”
说着,他又抹了抹眼泪:“我如何不知这样不好,可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云初念沉默了一瞬,接着无奈的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衙门现在还有多少人?”
“原本一共有十一人,但现在加上我和师爷也只剩下四个人了。师爷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已经卧床不起了。”
“先带我去看看师爷吧。”
师爷就住在衙门后面的一排厢房。
还没走近,先闻到一股浓浓地药味。
一名小厮正端了一碗药走来。
“不是说幽州所有药材都耗尽了吗?”这是来的路上赵利的原话。
“这是在镇后方的山里采回来的,一直没有等到朝廷派的人,我们总要想办法自救,所以就按照镇上一个老大夫的指导,在山里采了药回来熬。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
“山上的药材很丰富吗?”
“天回镇上的百姓多以采药为生,山上的药材应有尽有,只要愿意花费功夫,数量上倒是不愁。”
只是他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所以每天采回来的药草也有限,只能紧着严重的病人用。
“这倒是挺好。”
皇上虽然也让她们带来不少药材,但到底不知道最后能用上哪些药,万一要缺了那么几味药,也能去山上采。
师爷的状况果然非常严重。
除了寒颤和高热外,还伴随着胸痛和咳嗽,且咳痰中带有明显的血丝。他的脖子腋下等处肿大,且皮下伴有明显的瘀斑,似皮下出血的征兆,除此之外,他的呼吸非常急促,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下口气是否还提的上来。
见到有人来,他想说话,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先捂着嘴没命似的咳了起来。
云初念并未避讳,为他把了脉,又喂他吃了一粒药丸,然后起身净了手往外面走去。
县令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镇上其它病人也是这样的症状吗?”
“对!最先染病的时候也是寒颤高热,到后来皮下出血溃烂,然后过不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病程又短又急,从染病到去世也就五到十日,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云初念直皱眉。
这些症状,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看她的样子,县令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可有对策了?”
“大人太高看我。”云初念无奈一笑:“我先开一副方子,你让人明日就按照这个方子熬药,用大锅熬煮,镇上所有活着的人不管症状轻重必须喝。但这方子只能暂时延缓病症,不能救命。之后容我翻看医书,多推敲一番,再看看药方需要做怎样的调整。”
虽然她说这不是治病的方子,但县令仍旧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高兴的连连答应。
“不过这还是后话,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大人帮忙。”
“夫人您只管说,但凡是在下力之所及,绝不推脱。”
“那些尸体不能就这样放着,必须尽快掩埋。需知眼下天热,这些尸体就这样露天放着,要不了两日就开始腐败,这极其容易引起其它的疫病,万一到时候一症未平,一症又起,那便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