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避开他的视线,不敢答话。
云远庭踉跄着往前几步,双眸茫然不安的轻声问云初念:“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初念垂眸,并不回答。
云远庭又转向陆婳。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陆婳的面前,眉心突突直跳,双目赤红,带着些许祈求的哑声问:“你们做了什么?”
云远庭不傻。
云初念摆明就是冲着陆婳来的,这件事情不可能和她没有关系。
陆婳的心脏重重一跳,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说:“三爷难道连我也怀疑了吗?妾身伺候您这么多年,我的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我连杀只鸡都不敢看,更遑论参与杀人了。”
云远庭嘴唇翕动。
不等他说话,另一边的云初念就噗嗤一声笑起来:“姨娘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既然你不敢说,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好了。把人带上来!”
她一声令下,很快,在外面待命的侍卫就动作利索的带了三个人进来。
两女一男,老的那个女人已经满头银发,佝偻着脊背,走路都需要杵着拐杖,年轻的那个女人约莫三十二三岁,从进门开始变满脸愤恨的盯着陆婳,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
那个中年男人倒是非常平静,他的右眼瞎了,用黑色的眼罩蒙着,但眼罩遮不住他右眼下方那道狰狞的刀疤,令人忍不住猜测他的瞎眼和这道刀疤有没有关系。
云远庭只觉得这些人有人眼熟,但毕竟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几人叫什么。
陆婳却直接白了脸色,咬紧牙关,慌乱的掐住身旁云悦薇的手臂,死死的盯着这些原本不该还活着的人。
“姨娘是不是以为是冤魂来索命了?也对……我母亲去世后一年内,你为了掩盖真相,便借着各种由头将怀疑的人全部替换了个遍,之后甚至不惜买凶杀人,想让这件事情永远无人作证翻案。”
“只可惜,老天终究是开眼的,二十几人中终究还是有三个人苟活了下来,离开京都改名换姓,总算避开了追杀。”
自从知道陆婳策划杀了母亲后,她就一直没有闲着。
她知道以陆婳的手段,如果自己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不可能让她付出代价。所以她隐忍不发,让陆婳继续逍遥法外,自己则一直暗中调查。
得知当年的接生婆死于非命后,她便让人暗中盯着柳大夫,保全他的性命,另外又给了一大笔银两,暗中托人寻找当年从云府被放出去的下人。
一年多了,总算让她找到了这三个人。
云初念凉薄的开口:“原是准备直接找那稳婆来和你对峙的,不过你动作太快,她刚离开京都不到一月就死了,你找的那个杀手倒是干净利落,一点痕迹没留下。”
云初念口出惊人。
云远庭错愕的看着陆婳。
“你们三个就把你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三爷,让他听听,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三人齐齐跪在地上,老太太率先开口,声泪俱下的说:“三爷,老身原是大厨房的厨娘,后来夫人有孕后,便由老夫人做主,将我调到了夫人的小厨房,管控夫人的所有饮食茶水。”
“柳大夫和那稳婆曾说夫人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动了胎气不好生产才导致血崩而亡,所以当时您一气之下送我去见官。可是老身以性命担保,凡是入夫人口的东西,都是老身亲手所制,且还会亲口试毒,绝对不可能吃不该吃的东西。”
“但是,夫人生产那日,又要烧热水,又要熬参汤给夫人提气,厨房乱成一团。那个时候,陆姨娘身边的丫鬟却来过厨房一趟,虽然只片刻就离开了,但紧接着,熬好的那碗参汤送给夫人喝下后不久,她就没命了。”
言外之意,一定是那个丫鬟浑水摸鱼,往参汤里加了东西。
说起来,她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为被云远庭送去见官,被关在牢里,陆婳找的杀手不好下手,竟然平平安安活了几年。
等刑期结束,出来暗中一打听,才知道当年从云府被发卖的人不少都死了。
她当时便知道自己也有危险,所以连夜乔装离开京都,这些年东躲西藏,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少血口喷人!”陆婳破口大骂:“云初念,我告诉你!你别仗着自己现在是镇国公府少夫人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这不能够!就凭她这些一面之词,休想定我的罪!这个老虔婆一派胡言,三爷您可千万不要信她的满口谎话。”
“姨娘何必这么急着否认?”云初念轻笑一声:“证人都还没见完,证词也还没听完呢,你这么早就否认,待会儿打脸可就太难看了。”
云远庭看着她,张张嘴却疲惫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现在只觉得窒息。
真相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他想要看清上面的真相,却又被这座山压的抬不起头来。
“你进来吧,见过你后,姨娘应当能清醒清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事在和谁说话。
但转瞬,外面便走进来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她屈膝跪在地上,抬起头露出被大火烧伤的半张脸,轻声问:“不知姨娘可还记得奴婢?”
“……”
陆婳瞳孔放大,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张了口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云初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满眼讥讽:“赵大娘,你可曾认识她?”
赵大娘凑近了仔细端详妇人半晌,许久之后,她瞪大眼睛,惊声叫道:“她就是那日来厨房的丫鬟。”
“三爷!”妇人向云远庭叩头:“奴婢叫云麓,原是姨娘身边的一等丫鬟,赵大娘说的没错,夫人生产那日,奴婢的确去过小厨房。”
云远庭:“你去做什么?”
“奴婢去厨房前,姨娘曾和柳大夫稳婆见过一面,之后柳大夫便交了一包药给奴婢,让我加入参汤中,可以助夫人顺利生产。奴婢明知那药有猫腻,但姨娘以身契要挟我,我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