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东边的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干啥呢？大晚上不睡觉。”张秀秀看到白天那个光头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刘壮早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原先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做他们这行的，在签协议之前一般能少插手就少插手，免得落人口舌，毕竟，在他们心里，自己做的可是你情我愿的合法买卖。
但是没想到，这个张大山果然废物，这种情况下，竟然真的能放跑两个柔弱妇人。
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仓促间只披了一件短衫。他毫不在意的挺着油腻的肚子，露出两条粗壮的胳膊，打着哈欠，拿眼睛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粗声恶气的道：“怎么？这么热闹，大半夜的聚在这里，是想陪你爷爷睡觉呢？”
说完还拿下流的眼神在张秀秀身上扫视一圈。
张秀秀只觉浑身一紧，像被蚂蚁爬过身体，汗毛直竖起。此时她的手腕早已虚弱脱力，但是面对光头男人，丝毫不敢放松，看到脚边张大山丢掉的木棍，连忙捡起来握在手里，戒备得看着他。
“唉，干什么呢？妹子，你可要小心点，别拿着棍子伤了自己。”刘壮嗤笑，他拢了拢身上的短衫，尽力遮盖自己露在外面的肚皮。
入秋的夜里还有些寒凉，他觉得那女人的眼神凶狠的像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虽然见惯了这种眼神，但是大晚上的还是觉得有些寒意。
刘壮安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何还能被一个女人吓住。
“刘哥，快，快抓住她，她要是跑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张大山看到光头出来，却仿佛看到了救星。
刘壮脸色一变，“呸！”地朝他吐了口浓痰，嫌弃厌恶得骂道：“少在那指挥你爷爷，你个废物点心，她们要是跑了，你该还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实在不行，老子把你剁了，当肉猪卖了。”
张大山深感屈辱，但又不敢争辩，只得唯唯诺诺得应是，赔笑。
“老子早就和你说过，人没有卖给我们之前，如何看住人，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现在，你自己看不住人，要让我来。那你就要清楚，你刘哥我，不是白白出手的。”
张大山竟一时不知他这时候说这话的意思，只一味的赔着笑脸。
刘壮见他不搭腔，以为他在装傻，心里的火气更上一层：“少他妈装傻，张小山！老子的意思，这女人，价格得再少点。”
“不行！”谁知，最先出声反对的竟然是张老娘。
她神情狰狞又癫狂，声音沙哑又尖利：“她们是我拼了命才生下来的，我这个大的女儿，十里八村一枝花，当初光彩礼就是50两，更不要说平日的孝敬。如今，她是出落的更好，我知道你们要把她弄去哪里，她这样的，你们能赚的更多。那个小的，只是吃得少，干得多，如今还没长开罢了，看她的几个姐姐，没有一个差的，养上两年，也是一颗摇钱树。两个一起80两，已经是最少的了，所以，一分钱都不能少。”
被她指着的两个女儿，小的招娣隐在黑暗的角落里，僵硬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得听着这些，就像一块已经枯死的，失去生机的木头。
大的张秀秀早已目眦欲裂，这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儿女的面前，可以丝毫不顾忌得讨论这那些把女儿当做交易的肮脏买卖，此刻竟精明得不像那个自己认知里逆来顺受的母亲。
刘壮有些忌惮张秀秀，不过是因为怕把人逼急了做出什么来，也怕损坏了货品的品相。
但是对这个面目苍老可憎的老妇，他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上来就一脚踹在张老娘胸口，把她踢的倒在地上，张老娘捂着胸口哀哀嚎叫，再也没了刚刚的硬气，她的宝贝儿子则避开她求救的目光。
“老虔婆，你怕是没有看清局势，对着你爹吼呢？”
他冷笑一声：“不想出钱，那就自己去劝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只要你自己搞定，我自然是该什么价格收，就什么价格收。”
张老娘哀嚎的声音一收，她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对着张秀秀就开始恳求：“秀秀啊，你认命吧！何苦要做到这个地步？咱们女人生来就命苦，你就救救你弟弟，救救你娘吧。就当还了娘的生养之恩，好人有好报，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会投个好人家，生来就荣华富贵。求求你了！”
“什么命苦？什么报恩？我恨不得不是你生的，有再多的恩情，给你当牛做马十几年，我也还清了。”
看出男人的顾虑，张秀秀镇定精神：“我大姑姐是从上京回来的，他们在这金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迟早要找到我的。我早已嫁人生子，按律法，柳家有长辈丈夫的情况下，张家人无权左右我。”
她掷地有声：“买卖人口，卖良为贱，是犯法的！如果你们敢卖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告你们，让官府判你们流放！”
张老娘见刘壮神色动摇，连忙叫道：“犯什么法，爹娘卖女儿，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住。是我要卖了你，我看官府能不能为了你个不孝女，来抓我！女儿告娘，天下人都会指责你不孝，到时候你也没有地方能站住脚！”
情急之下，张秀秀脑海里不由浮现在下河村时，有一次大姐无意间和她聊过。
她仔细回忆，不敢遗漏一点一句，细细复述：“我大姑姐说过，圣人颁布过法令，不允许杀婴，溺婴。更不允许买卖成丁，我早已成丁且出嫁，成丁缴税，除非大灾大难，百姓不得活，即便这样，卖我，也需要经过我本人，我夫家的同意，在官府登记才能作数。”
“你们能保证？能让我一辈子闭嘴，不找到机会状告你们吗？我发誓！如果你们强卖了我，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告发你们。”
刘壮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一家子软骨头，倒出了一个硬茬。
现在的情况，他反而不敢放她们离开，他心想，这笔买卖看来注定要亏，看来只能往那不会出问题的地方卖了，他们这一行，自然有不同的卖法，有些地方，人一旦进去了，自然有手段让她们再也出不了声，只能认命，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