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经过盛翛然改建过一番后,明显生意好了许多,哪怕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上下几层楼都还保持着灯火通明的状态。
刚走进一楼,就是一块之前没有的意见板,楚城幕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贴着各种颜色的贴纸。
贴纸上的字迹看起来都挺工整而且笔锋苍劲,看起来不像是年轻人所书写,不过所写的内容几乎却是清一色的在吐槽这里终于肯装空调了。
沿着修建在外围的木质楼梯拾阶而上,楚城幕才注意到整座塔式建筑内部都经过了大改,最明显的就是在每层楼的过道处都加装了木质雕花隔断,让客人消费的地方终于多了几分隐私。
之前临江楼公共过道和客人饮食消费的地方不隔开的做法,就曾经引起过楚城幕的吐槽。
那会儿还是他过来陪闲庭舒见况勇,当时况勇和闲庭舒吃饭,他在旁边的公共区域抽烟看风景,借个打火机的功夫就把况勇的前女友给借走了。
走上顶楼,楚城幕左右打量了一圈,却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自己上一次来时相差不大,正想问盛翛然她做的隔断在哪,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她正千辛万苦的打算把一块木板盖在了上楼时的楼梯入口处。
“这就是你做的隔断?”看盛翛然弄得费劲,楚城幕几步走过去,帮她抬起那块木板放在了那个一米见方的地板缺口处,入手之处,感觉这木板还颇为沉重,忍不住神色古怪的笑了笑,吐槽道。
“对啊,以前还要在这里弄个屏风遮挡一下,可也只是能挡住人挡不住声音。现在直接弄块木板一挡,是不是啥动静都听不见了?”盛翛然在楚城幕的帮助下把木板填进了那个窟窿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得意的说道。
楚城幕闻言,侧耳听了听,发现楼下那层划拳打码的声音果然小得几乎听不见了,这才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笑道:
“你猜你这块木板让我想起啥了不?”
“想起啥了?喝茶还是咖啡?等我先洗个手啊!”盛翛然闻言,蹲下身在那块木板边上解开了自己的黑色小短靴,然后当着楚城幕的面儿脱掉了袜子,就这么光着脚丫子走到了房子正中间的屏风后面,不多时就响起了一阵洗手冲水的声音。
待到盛翛然重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女人已经换上了两件套的宽松家居服。
虽然行走间依然能隐隐看到她衣服下那失去了依托而晃荡的伟岸,可比起之前那动不动就穿情趣睡衣搞诱惑或是直接撕衣服的举动来说,已经保守了太多。
把双脚垫在臀后,盛翛然跪坐在一个红木茶几前,挺直了后背,指了指面前的咖啡壶和茶壶,侧过脑袋看了一眼曲着一条腿靠坐在窗户边上抽烟看风景的楚城幕,问道:
“大老板,还没说你想喝啥呢?刚才你想起啥了?”
“就喝茶吧,解解酒,咖啡就算了,喝不惯!我刚才想说,你这木板让我想起了老家的阁楼。”楚城幕闻言,低头打量着长江水道上来回的航船,小声回答道。
“是农村那种专门用来放谷仓的阁楼么?”盛翛然闻言,挽起了衣袖,收拾起了面前的茶具,问道。
“嗯,就是那种,又闷又热,气味儿还特别难闻。不过我小时候特别愿意躲上面,经常一躲就是一上午,结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回答道。
“呵呵,躲上面?为什么?那里面的气味儿确实难闻,因为谷仓里有耗子,它们吃喝拉撒都在上面,那味道别提了。”
盛翛然清洗了一下茶具,往茶壶里添了少许绿茶,可看了看楚城幕坐在窗台边上的侧影,想了想,又加了一些进去。喝过酒的人,都喜欢喝浓茶。
“你也知道?”楚城幕闻言,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盛翛然一眼,笑道。
盛翛然闻言,在等待着把水煮沸的功夫,又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里面倒出几个密封包装的香块,仔细的挑选了一下,选了一个奇楠香,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手边不远处的香炉,低着头笑道:
“当然了,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长大的,当然知道农村咋回事儿了,你还没说你为啥会躲在上面睡觉呢?”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每次收了稻谷,还得去粮站交税。我外公就把当年的新谷子放进仓库里,把头两年的陈谷子挑出来送粮站。一挑陈年谷子,就会把粮仓里的耗子惊得哪哪都是,还有一些红彤彤的,压根没睁眼。那会儿我还背个小背篼帮他分担一些呢,勒得肩膀老疼了。”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转过头冲盛翛然挤了挤眼睛,笑道:
“红彤彤的老鼠?叫三吱?你试过没?至于我为啥躲上面睡觉嘛,主要还是我外公外婆不喜欢我,我又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就躲起来咯!每次我想多吃点儿什么,都是回我一句,你是当哥哥的,应该让着妹妹。就连让他们去镇上给我买个馒头,回来都会告诉我卖馒头的死了。”
盛翛然闻言不由笑出了声,险些连香筷都没拿稳,说道:
“呵呵呵,你也被这么骗过啊?我是想吃零食,那会儿不是有那种芝麻饼么?就有点像现在的五仁月饼,不过表皮上全是芝麻。我奶奶每次都告诉我,小卖部的人死了。叫三吱的话,家里的长辈有吃过,我没敢试,那可是活的!”
这种像朋友一般的闲聊,无论是对于楚城幕还是盛翛然,都还是第一次。少了男女之间那份刻意的挑逗,让两人的关系反倒是亲近了几分。
闲聊了不多一会儿,盛翛然就泡好了茶,招呼楚城幕过来坐下。
楚城幕自然是不习惯盘腿坐的,干脆拉过一根和茶几差不多齐平的椅子坐了下来,俯身接过盛翛然递过来的绿茶,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才一口喝掉。
“家里有地图么?渝州市的交通地图就行!”楚城幕放下茶盏,淡色的双眸低头看向了依旧跪坐着的盛翛然,轻声问道。
“有!真是我猜的那样?”听闻楚城幕突然说起了地图,盛翛然托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虽然极力着控制自己情绪,可脸上依旧绽放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喜笑容。
“你猜的是啥样?”楚城幕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明明就想立刻起身,却还尽力维持着矜持的盛翛然,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问道。
盛翛然见楚城幕故意用放缓的语速和自己说话,也顾不得什么喝茶的礼仪,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反身走向了房间的左面,在一张书桌上翻找起来,嘴里却忍不住大笑出声道:
“你和沈慈谈崩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从你让我去查她妈妈有没有从云城撤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楚城幕一见盛翛然这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去他妈的交好渝州地产商,既然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你们就好好的呆坑里得了。
在书桌上翻找了几下,盛翛然就拿起一卷地图走了过来,只是走到楚城幕身前,在把地图递给他之前,这女人却又犹豫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手,俯身看向依旧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大男生,轻声说道:
“楚城幕,如果我拿到我想要的了,我就很有可能不会继续在远望待着了。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老得比普通女人更快,我不想再在这边继续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那点儿青春了。”
楚城幕闻言,抬头看了盛翛然一眼,主动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份卷起来的地图,俯下身,示意盛翛然把茶几上的茶台撤走,轻声回答道:
“我知道,你只需要帮我把活儿干完,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拦着你!许敬那边,你也不用操心,那本就是他的公司,我也从没想过要掌控他。他现在着急拿回公司,给他就是了,有苏清澜在,出不了事儿。到时候那些股份,你愿意折现找他折现吧!”
盛翛然闻言,这才重新在楚城幕对面跪坐下了下来,把香炉挪到一边,又把整个茶台都推到了茶几的一侧,说道: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之前答应过你的。我从来都不欠许敬父子什么,反倒是他老子欠了我,而真正让我有所亏欠的,却是你。”
楚城幕见面前的茶几空了下来,把从盛翛然那里抢过来的地图平铺到了桌面上展开。
低头看了看,楚城幕这才注意到这张渝州的交通地图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种用红笔做的批注,尤其是北旷区那边,整个机场高速周边但凡是有空地的地方,都让盛翛然给标注了出来,其中甚至还有好几块地都已经让她给猜中了。
“把笔给我!欠我?怎么?我要是不准你走,你还真打算留下来?之前我不知道你的那地方先天有问题,所以才提出了让你在这边带许敬几年。可现在既然知道了,而且和许敬的关系也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了,我自然也会有所取舍。”
盛翛然闻言,再次起身拿了一支红色的签字笔过来递给了楚城幕,看着用修长手指在地图上低头比划着的大男生,轻声回答道: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留下的。”
楚城幕闻言,抬头看了盛翛然一眼,笑道:
“巧了,我这边还真不怎么需要你。正儿八经的做地产生意我有安安,别的事情我又不很放心你。我原本是对你有所安排的,不过目前你的能力和我看中的人有点重合,也就没必要把你困在渝州了。而且土地交易这块,我也只打算捞这一次,过犹不及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言罢,楚城幕示意盛翛然坐下,拿起签字笔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笑道:
“根据我之前给你的那些地块信息,你应该大致能够猜出延长线会经过哪些地方了吧?明明你都标注出来了,怎么不敢下注?”
盛翛然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楚城幕勾画的地方,一手撑着下巴,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
“C-203?我还真猜对了?大老板,我成本太小啊!地铁这种东西,在别的城市还好,在渝州这种多山的地方,因为施工难度拐个弯不是常有的事儿么?市政府勘测了这么多年才勘测清楚,我又不知道这些地块下面到底是什么。”
“这种事情下注要是下错了,我就会把大量的资金套进去,以至于没有资金进行后续开发。而且我现在也是在渝州挂了号的,贷款各方面都很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真的砸自己手里搞开发,那我的退休计划起码得往后延期三五年,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楚城幕闻言,手中的签字笔滑动了一下,却又顿住了,抬眼看了看盛翛然,说道:
“你现在有能力吃下两块么?鹏城你看中的那个门市能为你留这么久?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退个休需要这么多钱?”
盛翛然闻言,目光落到了楚城幕停下的笔尖上,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说道:
“问题不大,大不了我提前把远望的股份提前折现了,到时候我再找人借一些,如果短时间内能把地块变现的话,我的养老金基本就凑齐了。”
“鹏城那个门市要是没了就算了呗,天底下能投资的地方这么多。大老板,实不相瞒,我现在能移民的国家并不算多,所以我打算去爱琴海上买个岛。”
买个岛?楚城幕闻言不由愣了愣神,而且还是打算去爱琴海上买一个?
那种地方的岛屿可不比大洋上那些无人开发的小岛,基本都已经开发成熟用来传家的。真要买个下来,那恐怕还真得把盛翛然这点儿养老金都搭上。
“怎么想到要去买个岛?那种地方不便宜吧?”回过神,楚城幕拿起签字笔,再次在一块地块上打了个圈,把地图推还给了盛翛然,掏出香烟低头点了一颗,问道。
盛翛然接过地图仔细的看了看,确定自己把楚城幕标注的两个地块都记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地图卷了起来,起身走回书桌边上,把地图放好,重新走回楚城幕身前,换成了盘腿坐的姿势,也掏出了一颗香烟点上,抓了抓一头浓密的不对称短发,笑道:
“没办法的事情,不查犯罪前科,交钱就能移民的国家就这么多,希腊算是各方面条件最好的了。这东西确实不便宜,这段时间我也了解了不少,那些地方大多数拥有旅游资源的小岛都是用来传家的,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会溢价不少才能拿下。”
言罢,盛翛然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几丝憧憬的笑容,又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是溢价,我也打算拿下来。我这前面十来年,尽为了别人而活了,所以将来我打算为自己活一回。”
“想想看,爱琴海上的小岛,门朝大海。清晨起床,推门就是白色的沙滩和初升的朝阳,踩在沙滩上,任由海风吹过面颊。到了晚上,躺在椰树间的吊床上,看着漫天的灿烂星河,想想心事,伴随着海浪声入眠,是不是很有感觉?”
“而且我还能在岛上做点餐饮之类的小生意,旅游旺季的时候,就开张几个月,要是遇见淡季了,我就背上背包,到处走走看看。等到哪天累了倦了,我就收养个孩子,倒也不需要她帮我养老,只是想有人记得我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楚城幕被盛翛然说得也有些心神摇曳,捏着香烟陪她畅想了一会儿,笑道:
“要是你安顿好了,记得告诉我地址,到时候我哪天去希腊游玩的时候,就去找你。”
盛翛然闻言,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说道:
“一言为定?那我永远都给你留一张床在那里。”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