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愣愣望向皇帝,字字笃定,“民妇不会走,非除陛下将民妇处死!”
“怎么,舍不得靖王给你的荣华富贵?”皇帝微敛眼眸,眼中满是威慑与小觑。
宋卿月目光不避不闪,杏眸生寒地回看皇帝。
“荣华富贵?我宋卿月有祖传香艺傍身,使自己富贵不在话下。至于荣华……从未在意!”
“那就好!”皇帝挑衅一扬眉,“那就放过江年。你收拾收拾,奔你的富贵去!”
宋卿月虽打定主意硬抗,还被皇帝尖酸刻薄的话刺得屈辱满心,泪流满面。
她哆嗦着嘴唇道:“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民妇与靖王两情相悦,为何到了陛下口中就如此不堪?”
“你这两情相悦,于朕看来不值一文!”皇帝不屑冷嗤,“靖王正值用人之际,这两情相悦是能帮他御敌,还是能帮他分忧?”
宋卿月抬袖抹了把眼泪,哽咽犟声:“民妇不会离开靖王!”
皇帝重重一放手中茶杯,寒眼睨她,“你无才无能,对他无帮无扶,有什么脸面缠着他不放?朕便同你明说了,你想嫁他没那么容易!”
纠缠?宋卿月阖目抽泣。
上元灯节,灞桥之上,即墨江年曾说,若与她之间有山,他便除山;有河,他便填河。
只要她站在山那边,河那头不要离开。
后来她看着即墨江年为她守身自洁,违抗皇命,为她远赴关陇取放妻书……
若二人之间距离是一百步,即墨江年就已走向她走了一百步,站到了她身前。
是以,不管皇帝说她纠缠也好,贪图荣华也罢,与即墨江年白头偕老的心,她也当守得坚如磐石。
抬起袖子,她再次抹掉眼泪,朗声:“陛下旦有要求尽管讲来。只要陛下容民妇陪在靖王身边,民妇皆愿一试!”
皇帝冷笑连声……
“就凭你?外,关陇聚兵五十万以待;内,朝中朋党成群,使百姓生计上不能通、下不能达。”
“短短四旬,一斗米从五十文涨至两百多文,朕也是今日方知!即墨江年面临的难事,看来还待再加一条,奸商祸国!”
厌看这个一无是处,儿子却视若珍宝的女子,皇帝叹息:“你说,内内外外这些事,你帮得了他什么?”
宋卿月拿着罗帕拭泪,死性不改地道:“旦有陛下吩咐,民妇愿不顾生死一试!”
皇帝冷哼:“若你当真爱江年,就当劝他多娶几房能帮他、助他的贤良之妻,而不是霸着他,使他身心不能两分!”
宋卿月身子委顿于地,负气哭吼,“民妇就是要霸占他,就是要他身心不二,民妇死也不离!”
话虽说得负气,只要能使即墨江年好,只要即墨江年愿意,她离开不过绊着两条腿迈出这靖王府的事。
可昨日夜里,即墨江年抓紧她的手,向她掏心交底了大半夜。
今晨,他更是逞着小儿子之态,向她撒娇卖痴,一面餍足,她又何忍离开?
皇帝看着这个死皮赖脸,冥顽不灵之妇,气得晦暗的双颊色红愈浓。
缓一阖目后,冷道:“既你如此笃定,那就证明能耐给朕看。”
站起身,没顾身后宋卿月低低的嘤泣,皇帝于殿中缓踱缓声……
“除了你这个拖后腿的妇人,朕给靖王的人,皆为朕之股肱,能一以当百、当千的供他使唤。”
“朕给你三月时日,若你能查明米价因何而涨,是何人在背后操纵,并能向朕提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制止,朕便充你留于他身边。”
宋卿月泣声渐止,目光随皇帝的身影游走,心下卑怯……
她之本事不过是在香材间、在香艺间,皇帝却要她查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
皇帝定身于她面前,低睨她无情道:“若你不能,三月后便离开靖王。朕会给他娶贤妃、纳良妾,佑他顺利接下朕这万里江川,延我即墨氏国祚永年。”
宋卿月身子一颤,绝望仰望皇帝……
“怎么?没这个本事?”皇帝将她怯弱神情看入眼里,目光益发轻鄙。
“朕为靖王挑选的女子个个满腹经纶,才貌双绝。外,她们父亲为朝中能臣干吏,能助靖王收复半壁江山。内,她们可为他出谋划策,生儿育女……”
宋卿月阖上双眸。
非她不愿一试,只是怕自己力有不逮,三月后必须离开即墨江年。
不愿即墨江年被皇帝责难,于皇帝面前说不起话,抬不起头——纵刀山火海,她也是要趟一回的。
幽幽的,她轻声:“民妇愿意一试!”
皇帝得寸进尺,目光威慑道:“不仅于此!若你想朕允他娶你,就当劝他亲近别的女子,为皇室多多添丁进口,而是不霸着他专宠!”
宋卿月抬起泪眸,眼神酸楚且无奈地看着皇帝。
她与即墨江年已有肌肤之亲,若他当真同别的女子那般炽热痴缠,莫说让她劝他,纵使让她一想回,她都痛得心神俱碎。
“臣非宋卿月不娶,臣也没心思亲近别的女子!”
即墨江年魁硕的身影将殿门口的光挡尽,随之大步走来,将久跪于地的宋卿月一把扯起,又拥入怀里。
怕父子二人起纷争,她忙敛尽戚色,一推即墨江年,强笑道:“莫失礼!陛下并未为难妾身!”
即墨江年将她满是泪痕的脸看入心底。
眸色一痛,将她脸上的泪重重抹掉,又将她推到身后,柔声:“卿月,你先出去!”
“即墨江年……”皇帝一掀袍子坐下,淡定地给自己续满茶水,“朕可不是来看你护短的。”
宋卿月叮嘱:“你同陛下好生说话!”又向皇帝一福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