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书微张了嘴,脸上神色精彩变幻,终究还是合上了嘴巴。
他心中自是百般纠结……
虽靖王他也崇敬,也乐见二人喜结良缘,但于他而言,毕竟宋卿月是自家人,这般没名没份地在靖王府过夜,他心中到底是不舒服的。
随在宋卿月身边,生气之后,宋玉书方想起来找她的原因。
“你……”他微红着脸跟在宋卿月身后,“你近日回杏芳堂住吧!”
宋卿月住步转身,一脸茫然问:“为何?”
她这香坊才开,开门营生便红火,日日夜夜都得加时烘制香药,去杏芳堂住来回跑,不得把她折腾死?
宋玉书局促道:“近日医馆里总有个光头老汉来,日日拉着我喝酒,天南地北地胡扯,今日他又来了,我招架不住,溜出来找你帮忙。”
于后院中,宋卿月默默盯着他看,直看得宋玉书耳尖都红透,她才“噗”地一声笑出。
负了手,宋卿月绕着宋玉书转圈地看,啧啧有声:“前有女公子对你爱不释手,后又有光头老汉对你殷勤备至,要怨,就怨你生得这副咸淡皆宜的好模样!”
宋玉书微愠了脸色:“我宋玉书做事做人由来堂堂正正,何曾卖弄过姿色?”
宋卿月点头频频,笑着转圜,“我看,你倒是尽快将嫂嫂娶进门,由她来护着你方为上策。”
听她提到“嫂嫂”,宋玉书这才缓和了脸色,羞涩一笑:“正打算这几日找媒婆说和去。”
……
向两位老香工交待了一声,宋卿月便随宋玉书去了杏芳堂。
一入馆厅,未见光头老汉,倒见一面容俊美无须,眼神威风凛凛的老者。
他头戴皂纱幞头,身穿鸦青色圆领缺胯服,蹀躞带上除却一应玉佩,还挂着柄嵌金镶玉的银剑。
老者大马金刀地霸占着医案前的圈椅,双手撑膝,直愣着眼神朝门口看。
一见宋玉书回来,老者立时星眸一亮,站起身就大步过来,朗笑道:“小郎中说去买酒,这一去直叫老夫望眼欲穿呐!”
眼见老者的“魔爪”就要拍上宋玉书清瘦的肩,宋卿月立时就从宋玉书身后钻出挡下。
是以,这掌便按到了她的肩头,按得宋卿月身子一坠,眨巴了眼。
老者神色一愣,立时不悦地将她扒拉到一边,沉声问宋玉书:“何来的小娘子?”
未待宋玉书开口,宋卿月复又挤回二人中间,笑眯眯道:“我是宋玉书的表妹。”
宋玉书于她身后郑重朝老者点头,夸张着语气:“特别、特别亲近的那种表妹!”
“表妹?”老者凛冽了星眸定定看宋卿月,直看得她感觉杀气重重,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叫宋卿月啊?”老者负了手瞪她,明明身高与她齐平,偏气焰有八丈高。
“你已经抢我的即墨江年,这个郎子你也霸占住,倒向老夫说说看,你这叫怎么一回事?”
宋卿月与宋玉书齐齐震惊了脸色……
老者又向宋玉书艰涩一叹,“实不相瞒,我便是卫菡的爹。卫菡说……她喜欢你!”
亲帮自家那不争气的闺女卫菡追夫,兵部尚书卫公晁也是没法子了!
即墨江年回京那几出轰动大戏,卫公晁全皆错过。
抢亲那日,他受即墨江年之托,带提前押解回来的南阗俘虏,躲在天香楼关门闭户,严防死守。
再后来收到即墨江年交人的消息,带南阗人入宫,当即就被生气的皇帝下了天狱。
知道即墨江年求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还是在他除夕那夜被放归后,从卫菡口中得知。
卫公晁将即墨江年当半个儿子护,就等着有朝一日将卫菡塞给即墨江年,哄即墨江年做他家的郎子。
是以,这口怨气,他如何咽得下?
除夕那夜,他愣是将卫菡骂了一宿,骂卫菡浪荡而不争气,这块他到嘴的肉都能被人夺了。
怨不得他心痛,卫菡今年已二十有二,若非她说喜欢即墨江年,卫公哪会任她蹉跎到现在?
那日即墨江年来接卫菡,去找那个什么鸣鹤先生,顺道来见他。
于后花园的梅林里,他很是绕着即墨江年耍了一通剑,险些压不住怒火将即墨江年抹了脖子。
吓得即墨江年高举双手,连声说卫菡有了心上人,那人不是他。
他将卫菡叫来一问,不争气的闺女说,她相中的那个小郎中不喜欢她。
卫公晁震怒啊,当即指着卫菡乱骂,“亏你娘与我给你生了副好皮囊。即墨江年你看不住,那破小子你也讨不来欢心,你怎如此废物?”
本道让忘恩负义的即墨江年帮卫菡一把,反正即墨江年抢了个女人,便顺便帮卫菡抢个男人。
哪知这即墨江年脚底板抹油,竟然悄无声息地出京去陇西办事。
卫菡说,那小郎中即将向旁人提亲,她不敢来见人,他唯有厚着这张老脸前来一探。
这一探不要紧,他愣是将宋玉书喜欢到了心眼子里。
竹清松瘦的小郎中不止是俊秀,品性依他这几日看来,还颇为细心,温柔持重。
他拉着宋玉书吃酒,宋玉书忍着脾性对他温言软语的,虽被灌得半醉,却未因酒失态,每回都愣是摇晃地走着八字步,将他送出医馆的门。
卫菡性子冲动浮浪,就得宋玉书这般不急不躁,温温婉婉的人拿捏得住。
他是左看宋玉书也顺眼,右看宋玉书也喜欢,不过五日,他便幻想着一年后过上含饴弄孙的好日子。
他也不是没叫卫菡同他一道追夫,偏卫菡死活说她害羞……
早些年,一见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卫菡莫不对人上下其手,言辞调戏,占尽便宜。
他就没见卫菡如此怂过,果真如江年所言,这小郎中确系卫菡的心上人。
……
宋卿月大概明白了这位老者的来历,与来意。
没顾宋玉书一脸震惊与慌乱,她后退一步让出宋玉书,朝卫公晁连连摆手:“我同他不亲,一点也不亲!”
宋玉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缓一拱手揖下:“小民宋玉书,见过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