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目送辂车远去,一回首,便见张常侍陪着笑脸立在身后。
他默了一默,扬眉一笑:“这批女子,颇合本王心意。”说完,举步往王府走。
张常侍喜出望外,撵在他屁股后面殷勤道:“这批女子皆来自教坊司,个个千娇百媚。能称得了靖王殿下的心,奴婢也甚为开心。”
“她们户籍可随人下户至我府上?”即墨江年自若地问。
张常侍讶道:“若靖王喜欢,哪用管她们户籍何处?”
即墨江年跨入府门,见那群女子依旧跪地静候,淡声:“都起来吧!”
随之,目不斜视地自夹道走过,冲身后的张常侍道:“本王只宠幸自己的人。皇上赐我美人,户籍却不随人下来,这美人赐得并不诚心!”
张常侍听出话意,忙撵上他道:“好说,好说!只要靖王愿接纳她们,奴婢这就去向皇上、向内侍省提来她们户籍。”
即墨江年嘉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复行又道:“那本王便等着。对了,王府有多少间房?”
张常侍忙报:“回靖王殿下,王府拢共八十间房,扩建后占地一百二十亩。”
“这批女子有多少?”
“回靖王,这回奴婢带来三十位。”
即墨江年点点头,蓦地转身问:“我那亲卫赵正奇何在?”
提到赵正奇,张常侍忍不住捂嘴笑起。
见即墨江年静静看他,忍笑回应:“赵将军一入王府便逛了起来,迷了一回路,是奴婢将他找回的。眼下不见了人,兴许又在何处迷了路。”
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即墨江年冷冷一哼。
一从皇宫出来,他便命赵正奇先来王府探前路,为他带宋卿月入府做准备,哪知毛也未见一根。
正要举步往内府走,便见一人头簪一朵半未开的玉兰花,臂弯抱着头盔,哼着小曲,春情满面自庭院外晃悠进来。
“赵正奇!”即墨江年将呼声拖得颇长。
赵正奇一闻呼声,骇得身子一颤抖,鬓边那朵玉兰花跌落尘泥。
回过神看到他,赵正奇踉跄扑来单膝跪拜,亡羊补牢般大声:“末将赵正奇,恭迎靖王回府。”
即墨江年朝张常侍一扬下颔,“你不是说要去宫里调户籍?”
张常侍为难道:“靖王今日将将入府,奴婢还待为靖王张罗一回庆贺,户籍一事要不缓缓?”
“有什么事能妙得过,夜有美人替本王暖榻?”
即墨江年话虽向张常侍说,眼睛却灼灼看着赵正奇,见赵正奇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张常侍想到皇上向他的许诺,便一横心道:“那,奴婢现在就回宫办去。”
待张常侍怀抱拂尘,斗志昂扬离开后,即墨江年冷眼一睨赵正奇,“今日可有见过府中美人啊?”
赵正奇慌一低头:“未将不敢!”
“便是看见了?”
“末将于后园闲游时,确实、确实撞见了。”
即墨江年弯下腰,定定盯着他看,轻声:“可美?可喜欢?”
赵正奇霍地仰头,实诚道:“美,美若天仙!可她们是靖王的女人,未将不敢喜欢。”
即墨江年抬脚轻一踢他,“也就是喜欢了,起来!”
赵正奇拍着膝头站起身,即墨江年冲他一扬下巴,“去,去北衙营地,挑一批带兵打仗出了大力的将士过来,限二十九人。”
赵正奇迷糊看他,“靖王,叫那帮丘八何事?可是又要打架?”
“为庆贺本王今日乔迁新居,今夜本王于王府设宴,请他们来自然是为与本王分喜。”
即墨江年又一睨他,“赵正奇,你今年多大?祖籍何地?”
赵正奇应道:“未将十六从军,现年二十有一。祖籍汉洲,祖上自上唐立国便在沙洲戍边。”
“数百年,祖辈近十代人,”即墨江年负手一叹,侧眸向他淡声,“可喜欢上京,可愿在上京安家?”
赵正奇先是一笑,听了后话激动道:“沙洲一年倒有半年沙,夏日里暴晒,冬日里暴雪,未将自是喜欢上京的。”
“本王准备给你发女人了!”即墨江年半笑不笑再一踢他,“去,快去北衙接人去。”
赵正奇先是震惊看他,确认所听无误,“砰”地伏地就叩了一个响头,“未将领命。”
……
时近日暮,即墨江年现身于畅春园客栈。
鸣鹤先生这几日过得颇为痛苦。
起事那日,他脑袋被人敲开了花,眼下头被包成粽子,脸颊淤青浮肿,连扭头一看来访的靖西王都难,更莫说起身迎接。
即墨江年见他于榻上挣扎,将他按躺下,顺势坐到榻边。
他为李弘亮揭着被角,目光落于他浮肿淤青的脸上,惭愧轻声:“是本王考虑不周,累先生受伤,亦累及先生十数位同窗性命……”
李弘亮挤出个勉强笑意,道:“世间哪有万全法?他们父母老而有养,家中长兄、幼弟也有个前程可奔,也算是师出有名。”
即墨江年于事后,向乱斗里丧生的学子家中送去了厚资。
丧生学子家中长兄、幼弟可免除乡试,直接参与来年会试资格这一条令,亦是他向皇帝争取来的。
“本王特来告知先生,取消科举取士限制一事……”即墨江年目光愧疚,“须再缓缓!事情发生太密,难免引得朝中人警觉。”
李光明淡然笑了笑,“光明等了三十年,还会怕多等几年,亦或一生?”
即墨江年郑重了神色拱手:“先生身虽在野,心却于群山之巅观长河浩荡……不知先生可愿做本王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