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从跳跳荡荡的漫天孔明灯收回目光,恋恋不舍松开宋卿月,替她整着被他抱褶了的袄裙领子。
目光贪恋流连于她娇俏的脸,看得宋卿月一颤眼睫,轻轻垂下眼帘。
勾下头,双手捧起宋卿月低垂的头,于她额间轻轻一啄,滚烫的手指柔抚她的脸,轻声:“我得走了,得回宫了!”
毒性已发,他心跳太厉害,脑中念头太浓烈,宋卿月于他眼中又千娇百媚,诱得他心神难稳。
宋卿月怔怔担心道:“那你、你那毒怎么办?要不随我去香坊,我给你找几种香丸试试?”
他松开手摇头道:“远水难救近渴,想是等不到你的冷香丸了。”
宋卿月知道有春药、迷香的存在,但并不晓个中厉害。
以她的理解,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不过是用来提升房事情致的淫邪小物罢了。
见即墨江年一脸平静,又兼羞于与他谈论此事,便随口道:“或许,忍一忍便会过了药效。”
即墨江年盯她看了须臾,叹了口气,又缓一扬眉,“若忍不了,我那寝宫被皇上塞了满满当当的美人……”
说完,拿眼静静觑她。
宋卿月心立时一紧,怒目圆瞪,却见他一脸忍俊,霎那看懂他的狭促。
一缓脸色,她杏眸闪闪真挚道:“那民妇便祝靖王一夜风流快活,早日为皇室添丁进口。”
即墨江年敛沉了眉眼,幽怨一叹:“心都给了你,身自当也给你留着!”
“呸!告辞!”宋卿月轻啐一口,心通通乱跳,转身就朝桥头大步快行。
即墨江年站在原地目送,宋卿月若一只春蚕,从他眼中牵出一根断不掉的丝线。
看了须臾后,他朝身后缓一招手。
灞桥后方,一直躲在人群里的“小毛贼”赵正奇忙跑了过来,“靖王?末将办得可漂亮?可有赏赐?”
即墨江年朝宋卿月的方向一扬下巴,“带几个人暗中护送王妃,闹得这么大,难免本王这根‘软肋’被人盯上。”
“诺!”赵正奇欲言又止,“末将的赏赐呢?”
“想要什么?”
“末将见靖王同王妃又亲又啃,眼馋得紧,和兄弟们也想要女人!”
“咳,该有的都会有,快跟上!”
“诺!”
赵正奇去桥头曲水河边,召了几位兴高采烈放孔明灯的兄弟,随之暗中跟上宋卿月。
即墨江年这才烦躁地扯开领口散热,一面大口喘着体内灼热的粗气,一面步下灞桥。
随之,便看到卫菡失魂落魄寻来,她正是看到曲河两岸放起了孔明灯,心知这出大戏已唱毕。
一面同即墨江年缓行,她一面掰着手指头同他算账。
“说动曲水灯街肆长,以鸣鹤先生话本为灯街主题,捐银资助灯街陈布用去六万银子。购置灯谜奖赏物品五千两。”
“设戏台请戏班,设灯谜摊、雇佣闲杂人等花银两万两;订购孔明灯三千两,放灯人是你的兵,你也得打发人家……”
即墨江年眼中光影迷离,景致模糊,自是没耐性与她算账。
他站住脚,哈气成烟地问:“十万两可够?”
卫菡点点头,又摇头道:“鸣鹤先生不要银子,他说春闱将开,这话本就当向靖王投的行卷!”
春闱在际,离上京城较近省份城邑的生徒、举子,参加完秋试后已于年前到达上京,为开年后的春闱奔走活动。
上唐取士,除却从科考中脱颖而出登堂入室为官,还有一条重要途径,便是由朝中各大官员公荐入朝为官。
以及,向公卿王侯投递得意之作,以求引荐为官,是为行卷。
“他写的话本很好,本王红着眼看了一晚上自己的戏……”即墨江年喘着粗气一笑,“怎么,他没信心考取功名?”
卫菡精神头怏怏道:“鸣鹤先生祖上三代行商,并无科举资格!”
即墨江年侧眸缓一看她,“如此,本王倒要一见!”
卫菡将他看了个正面,先是一怔,随后将脸凑近看他道:“你怎么脸红成这德性?”
即墨江年面上赧然,将她的脑袋推开,淡然道:“来前吃酒壮胆了!”
不糊弄过去还能怎样?如此不堪的家丑不便外扬,哪怕是卫菡.
二人随说随走,顺着灯街外的曲水河道往坊外走。
卫菡频频后顾,幽幽一问:“你可知宋玉书心上人是谁?”
即墨江年面色一沉,冷一睨她,“不想知道!”
“不是宋卿月!”卫菡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宋玉书又有别的心上人了。”
即墨江年住了步子,认真看她良久,看得卫菡一脸恍神,他才认真问:“怎么?你心被小郎中偷走了?”
“哪,哪有!”卫菡震惊着眉眼反驳,“本公子可不愿在一棵树上吊死!”
即墨江年体内毒性正烈,耐性不好地哂她,“所以,你管得着谁在小郞中身上吊死?”
说完他大步快行。卫菡委屈着脸站在原地不动,恼火瞪他。
到了河边看管马匹的宦侍身前,即墨江年接过雪蹄玄马缰绳翻身上马,冲站原地的卫菡高声:“你也老大不小了,可要惜取眼前人,驾!”
打马缓出曲水灯街,候等他的数位宦侍们也纷纷上马,簇拥着他朝皇宫驰去。
回宫一路他频思宋卿月,回忆她说过的字字句句,虽身如火焚,心却雀跃,万般辛苦总算有了盼头。
一回暂居的拾翠宫,一推开寝宫的门,便见袅娜娉婷数女齐齐向他万福行礼。
他阖目深吸一口气,将宫门又重重掩上。
躲在宫廊尽头的张常侍见他转身离开,立时哭丧着脸跑了上来。
一臂抱拂尘,一手抬袖抹眼泪,撵在他屁股后道:“天意难违,奴婢压力好大,望靖王垂怜。这批女子为奴婢新选,就没一个入得了靖王眼的?”
即墨江年呼气成火,头也不回道:“可是又想本王踢你?”
“被靖王踢一脚,也好过被皇帝打屁股!”张常侍转到他身前,可怜巴巴躬身拦路,“靖王就发发善心,宠幸一二吧!”
说完,张常侍微一抬头朝远方一使眼色,远方一堆怯生生的宦侍霎时涌来,于即墨江年身边跪了一圈,嘈嘈切切的哭求。
“求靖王垂怜!”
“可怜可怜奴婢们!”
“都是些绝色女子,靖王再看一眼吧!”
“若再不行,奴婢们会被皇上发落去掖庭!”
静看身周哭天抹泪的宦侍,他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星夜,道:“陛下可已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