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江年眼前闪过沙窝内,五万将士的焦黑枯骨,戾气满盈于眸。
他手上加力,掐得即墨云台脖颈上青筋高涨,柔美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细眸里浮满血色…
一切发生太快,回过神,惊呼声爆响全殿,无数金吾卫扑来,将纠缠一起的二人扯开。
两位金吾卫合力将深插入柱的长剑拔出后,即墨云台才得以自由。他手捂被掐得剧痛的颈子,抬起泪眸恨恨望向即墨江年。
脸色煞白的尚书令沈明仕踉跄扑来,疼惜地将即墨云台搂入怀里,身后随之扑来一群官员将即墨云台簇拥其间,关切嘁嘁。
即墨江年有些失控,他于高硕的金吾卫手中挣扎,虽被众人抱臂抱腰拖离,却双腿空踹,一双朗目死死瞪着即墨云台的方向。
帝座之上,即墨承彦淡淡笑起。
不惊不恼地,他举杯向惊魂未定的群臣,转圜道:“看来靖西王酒吃高了!但此二子相博确实提升了朕这酒兴。来来来,大家伙再共饮一杯!”
即墨江年未被带回席座,而是被金吾卫架出殿,由张常侍领着,去了太掖池畔的拾翠宫。
将他关入宫寝后,金吾卫退下。
张常侍立于他面前笑道:“陛下说靖西王有酒了,着奴婢在此伺候靖西王,以待靖西王酒醒。”
即墨江年不言不语,脚步踉踉跄跄走向重重帐缦内的软榻。
他面红如霞,呼气成火,眼生浮影重重,体内有莫名躁动横冲直撞。
一面走,他一面大力扒扯衣裳,近了床榻便重重向前一倒,倒入雪衾羽被中。
“靖王?”张常侍立于榻边轻声数唤,“靖王?”
即墨江年只是一动不动,显然已半昏半迷。
张常侍摇头一叹:“不知陛下于酒中下的什么药,这般情形,莫是用过了量?一会儿如何行房?”
便他如此烦恼,依旧一挥拂尘转身走出寝门。
未及几时,张常侍臂揽拂尘复来,这次非他一人,身后随着十数位莺莺燕燕的娇媚女子。
待近了寝宫的门,张常侍停了脚步转身,目光遍扫身后女子,郑重道:“陛下说了,谁人能得靖王欢心,进而怀上靖王的孩子,谁便能得名位与荣华!”
这些女子是张常侍近日精挑细选来的。
有教坊司的舞姬,有乐坊的乐伶,亦有宫中宫娥。个个都是好姿色,人人皆为杨柳腰。
众婢含羞娇应:“奴婢们知晓了!”
张常侍轻一颔首,伸手待要推开寝宫的门,又回首叮嘱:“你们虽提前习看了房中术,但靖王还是个雏儿,不谙男女之事,记住温柔一些!”
众婢羞得脸生潮红,娇声低应:“奴婢们知晓了!”
张常侍这才欣然一笑,双手一推宫门,放众婢入内。
……
即墨江年如处炼火地狱,虽陷于焚身之火,偏却头脑昏沉,双眸视物不清。
他被笼罩于一片兰香馥郁之气,似有人轻柔与他宽衣解带,指尖柔凉,滑肌肤游走。
恍惚一忆,似回到与宋卿月同往上京的路上,她轻柔为他涂药,指尖柔柔抚过伤口肌肤,令他身心皆颤。
倏地,他捉紧那只游走的手,勉力睁开迷离的双眸,便见宋卿月伏身榻边。
“卿月……”他瞳孔一颤,随之鼻中一酸。
离开宋卿月十日,他度日如年,不想她竟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边,让他恍在梦中。
许是见他睁眼,她含羞一笑,娇声一应:“奴婢倩玲儿服侍靖王!”
倩玲儿?他一颤长睫,将她恍神打量——明明就是宋卿月,莫不是她乳名?
怔忡之际,他肌肤抚触之感又陆续袭来,令他酥痒难耐。
只他不解,明明捉住了宋卿月的手,那些抚触他的手又是何来?
待他眼眸微明后,他大张了嘴……
满榻济济的“宋卿月”,她们衣衫半解,酥肩半露,云鬓半散,尽皆含羞带喜地看他。
即墨江年大惊,探手抓起枕上枕衣蒙住双眼,大力一推身边女子,惊惶翻身下榻,跌跌撞撞朝门外狂奔。
“靖王,不要走啊!”
“靖王,为何弃奴婢们不顾?”
殿中的女子们既惊又怕,一面唤他,一面披衣趿鞋朝他撵来。
哪知他方冲出殿门,却见殿门外立着满堆的宦官,宦官们一见他冲出,立时就要上来拦他,被他踹倒一片。
见他奔远,这些宦官虽不敢高声喊,却忙都爬起身,朝他齐齐撵来。
即墨江年踉跄而行……
虽他迷糊,但他知道她们不是宋卿月。
若他这般衣衫不整,宋卿月只会打他,决不会脱衣解裳爬上他的床榻。
他沿着宫廊急奔良久,才发觉自己浑身几近精赤。
时下文武百官俱在,若见他这情形,只怕明日,他又成了上京人尽皆知的笑话。
无奈之下,他冲入拾翠宫的一间耳房内,随之将房门紧闭栓死,须臾,追撵而来的宦官们便拍门而唤。
偎靠着房门滑坐于地后,他血脉喷张,全身灼热无解,体内横冲直突的躁动令他全身颤抖,几欲颠狂。
阖目稳忍良久后……
他恨恨一咬牙,下伸哆哆嗦嗦的手,切齿:“即墨承彦,我要杀了你!”
……
夜已半至,宫中喧哗延续。
除却宫乐宫舞,太掖池畔的戏楼之上灯火通明,楼上戏伶身姿绰约,戏折一出接一出上演不绝。
戏楼下,群臣一面看戏,一面清谈,既然是守岁,自是彻夜不眠。
只老皇帝借口年事已高,避入麟德殿后的暖阁中,说是要稍做小憩。
其实不然,实是半柱香之前,静候靖西王成就好事的张常侍惊慌来报,向皇帝说是靖西王夺门而走……
即墨承彦以手支腮,侧卧于榻,听张常侍抹着额头汗向他细道。
“奴等没撵及,靖西王躲入一间耳房内,将门栓了,任奴等叫唤不出……”
即墨承彦撇了撇嘴,冷哼:“他饮的酒都下了五阳散,朕就不信他忍得!”
张常侍口中嗫嚅几番,涨红了脸低低道:“靖王将自己闭在屋里良久后,开门向宦侍们索衣,以奴婢思来……应是自渎以泄药性!”
忽“砰”地一声巨响,暖殿宫门被人大力踹开。
有人如飓风般掠入,须臾直入内榻。
即墨江年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立于榻前,一双朗目猩红,哆嗦着手直指皇帝,从牙缝里吐字:“即墨承彦,你给我下药意欲何为?”
即墨承彦淡定望着羞愤满面的儿子,一叹:“你啊,可真是个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