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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相邀上元(1 / 1)


时已除夕,含光门大街的杏芳堂已歇业。

宋玉书早于三日前放了学徒们年假,没了卫菡那个一惊一乍的女公子,这几日他与宋卿月忙活着筹备年货,忙得满心欢喜。

见宋卿月在伙房内忙活,他便感慨,卿月于婚事这头甚是命苦,倒也不能说她遇人不淑,只是每每阴差阳错。

她这些时日脸上渐有了笑意,虽惋惜失了靖王这么一位好夫郎,但见她面上阴霾散尽,他心下也松快。

今晨一早,满大街的毛头小崽子于街上燃放爆竹,至此未歇,“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声,炸得人满心窝子激动。

他拎着一尾冻鱼立于院中,仰面朝天,笑看日暮的深蓝天穹,喟叹:这纷纷扰扰的一年,终将过尽!

宋卿月自伙房窗户探出头来,冲他脆生生道:“宋玉书,赶紧拎鱼进来,水开当上锅蒸了!”

“来了,来了!”他走近伙房窗口,将手中晃晃荡荡的冻鱼递入。

宋卿月不让他今日下厨,他往常日日在伙房里忙活,现她提议,他便乐得清闲。

宋卿月置了五辛盘,羊、鱼,鸡,牛等烩菜各有一色。待她将菜肴一碟碟端至医馆馆堂内摆好,他便取来早已买好的柏叶酒。

兄妹二人于桌前坐下,听着街上小子们的大呼小叫和爆竹声,大快朵颐之时,亦唏嘘感慨此年的不易。

宋卿月笑眯眯拈了一粒花椒,替他放入柏叶酒中,无赖道:“宋玉书,我在你这医馆住得不想走,也不想开香坊了,你养活我吧!”

这几日她心情懒散,时常睡到日起午竿,一睁眼,宋玉书已将饭食做好,日子过得颇为舒心。

宋玉书拿起酒杯晃了几晃,那粒花椒便全浸入酒中,看着眉目俏丽的宋卿月,他笑道:“表哥能养你一辈子呢!”

宋卿月低头给他布了一箸菜,笑道:“想想还是算了,若未来嫂子进了门,还不得气死!对了,你准备何时娶妻?”

宋玉书啜了一口酒,被酒烈得略一咧嘴,羞笑一低头道:“我准备待开了春便找媒婆去!”

宋卿月大张了嘴,即惊又喜问:“表哥有心仪女子?”

宋玉书益发羞得不能自持,手捂了嘴偷笑半晌,在宋卿月连番追问下,他才道:“西市有家药材铺子,我常去那里采买,半月前不小心看到店家小女,颇合我意。”

宋卿月一呆后,一拳轻砸到他肩头,“这么说,我快有嫂子了?”

“我打听了,听说他家小女尚未婚配……”宋玉书咬了咬唇,“若那家相得中我,大差不差,应便成了!”

宋卿月喟长一叹,九死一生的年头将尽,这算是唯一件让她开心的事。

她便斟满一杯酒,举杯向宋玉书,露齿大笑道:“想是乞巧节那日,我为你许的愿应了。来,干了这杯酒,祝我表哥明年抱得美人归,当年便添丁抱口!”

宋玉书羞涩抿唇,忍着笑意满饮一杯酒。接着,宋卿月便连连灌他,直到一壶屠苏酒尽饮。

她晃了晃空酒壶,大着舌头道:“今夜守岁不醉不休,我、我再去伙房取一壶来。”

宋玉书双颊潮红地冲她背影吩咐,“换一换,取、取屠苏酒来,屠苏酒暖、暖身一些。”

待宋卿月摇摇晃晃消失在后门处,宋玉书拈起一块牛肉往口中送,喝了好些酒,他得吃些食压上一压。

只他这一箸牛肉未送入口中,却被手叩窗棂的声音惊落。

“先生……”

窗外的声音醇重而低沉,宋玉书虽是微醉,却听得清楚——是靖西王。

他大惊,一望通往后院的门后,赶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奔到窗口将窗棂推开,便见即墨江年昂长而立于外。

即墨江年头戴碧玉嵌边、金丝勾云的进德冠,身着金线盘龙的绛紫襕衫袍,外罩一顶玄色貂毛斗篷……

他当街站着,背后是璀璨灯火。

光影从他身后照来,其姿容若青松挺翠,玉树绽花,满是教人望而仰止的尊贵,叫宋玉书看直了眼。

“靖、靖王?”宋玉书很是结巴,除却酒醉,更怕被好心情的宋卿月看到。

即墨江年朗目朝馆堂内一探,未见宋卿月,松了口气,缓一拱手,“本王特地前来,是因有一事相求先生!”

“靖王但、但说无防!”宋玉书紧张频望身后。

即墨江年深吸一口气道,“本王欲烦请先生,上元节夜里带宋卿月上街赏灯猜谜!”

“这、这、这……”宋玉书霎时语塞,宋卿月不愿再见即墨江年,这话他如何向宋卿月道得出口。

即墨江年见他迟疑,了然一悟后补充,“非是有我同往,但请先生与她上街便是!”

宋玉书紧张的心顿时松懈。其实无需即墨江年相请,上元节他也会带宋卿月上街看火树银花,烛照长夜。

“靖王放、放心,届时,玉书定带她上街看热闹!”

“如此,多谢先生!”

即墨江年再一拱手,忽他鼻中一热,抬起手轻轻一拭,鼻血染红了手背。

宋玉书见了,大惊:“靖王这是?可要玉书为你掌掌脉?”

即墨江年淡笑道:“许是这些日子吃了大热驱寒的药,有些许上火,无碍!”

宋卿月拎了屠苏酒将将转入医馆后门,见宋玉书探身出窗,还朝窗外絮絮叨叨,便大着舌头问:“宋玉书,你、你同谁说话?”

宋玉书一骇,冲即墨歉意地连连拱手后,立马阖上窗棂,回首含糊道:“看,看热闹!”

……

渐闭的窗棂内,即墨江年一眼万年般看到了宋卿月。

她穿了身雪底绣红梅的银丝边袄裙,外罩一件红底白毛边的兔毛斗篷,头顶挽着双环髻。

为了应景,她左右两髻各系着大红绸带,两颊红若染霞,杏眸泛水迷离,额间一点嫩黄花钿,便似牡丹花开吐蕊,浓艳与清贵俱备。

他无声立于窗外,便连呼吸都放得轻轻,听她脆生生的笑,听她大着舌头与宋玉书胡搅蛮缠……他竟对宋玉书生出妒意!

十日未见,思之若狂,偏他不敢轻举妄动,怕又惹宋卿月伤心哭泣,只能徐徐图之。

只他脑中难抹宋卿月的身姿与俏脸,身子莫名其妙燥热起来,鼻中又是一热,再次流下鼻血。

只此次不比将才,鼻血流溢不断,他自袖中掏出罗帕,捂着鼻子朝不远处的金辂车走去。

车畔,赵正奇见他捂鼻,忙问:“靖王,你这是又鼻衄了?”

他登上车坐下后,冲跟上来的赵正奇道:“回头替我跟太医说说,我伤寒已愈,当停药了!”

赵正奇忙应,“这些太医怕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假郎中吧,哪有将人治成这样的?”

“让宦侍快些赶车,赶在宫宴前回宫,免得那个皇帝又施出诡计捉弄本王。”

今夜皇上邀百官入阁守岁,大宴群臣。卫公晁因他之事,被皇上关了半月禁闭。便皇帝刻意冷淡卫公,不让他参加宫宴,但今日除夕还是心软将卫公放归。

是以,他借口送卫函回卫府,才得以外出。

只其后半月至上元日,宫中日日有宴,皇帝将他日程安排得满满,不能外出。唯上元节前后三日夜里解禁,阖城尽欢,他才有机会……

入了永安宫下车准备换乘步辇时,一辆华贵而宽大的金辂车自远方驶来,其车前呼后拥着许多人,将入宫的窄道堵得死死。

辂车一停,金冠紫袍的安王即墨云台手提袍摆下得车来。

二人近近一望,四眸一瞬不瞬。

即墨江年昂长而立,深邃的目光定在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脸上,他面上缓缓浮出奇异的笑。

即墨云台倨傲而立,被他笑得微微一闪细眸后,将双手背到身后,将腰背挺得越发昂扬。

二人虽为兄弟,但二十多年以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可即便未尝多见,背地里腥风血雨的交集,已让即墨江年九死一生。

既然山不过来,即墨江年唇角一弯,他便过去。

带了一身冽凛立于即墨云台身前,他高出即墨云台半头。略微下垂眼睫,俯视这位杀人不眨眼,将他五万亲卫性命尽收的柔美弟弟……

他略微一挑下巴,笑问即墨云台:“早便闻听云台剑术了得,待今夜宫中大傩舞罢,云台可敢一显身手,与本王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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