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低头！”
宦官见宋卿月竟敢抬头直视圣上，立时低喝。
皇上？
宋卿月心扑通乱跳，立时中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皇上也未理会，径直走入纱幔内，将乱砸乱吼的皇后抱住。
一阵撕打声后，皇后低泣嘶吼：“即墨承彦，我是你的囚徒吗？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青奴！你说这话，不啻于拿刀子猛扎朕的心，非得朕将心剖开血淋淋给你看？”
“二十年啊，即墨承彦，我被你关在后宫二十年！求你放过我吧，我生出不皇子，我也不想再做你的皇后……”
“青奴……”
宋卿月支楞着耳朵听，不想，头顶传来姚女官的声音。
“二位随我出殿，待皇后娘娘平复了心情再来！”
宋卿月见宋玉书起了身，赶忙也爬起身紧跟在姚女官身后。
转入隔壁的偏殿，落了座，宋卿月惊魂未定一望宋玉书，见宋玉书抬袖轻拭额头。
她忍不住想笑，数度进宫的表哥也没好到她哪里去。
稍后，有宫娥呈来茶饮糕点，只道是姚女官咐吩，让兄妹二人作了早膳用。
宫里的糕点果然比市井间做得精致，味道也要香甜许多，宋卿月连吃了三块，又喝了一通茶，直觉饱饱。
宋玉书频频看她，因殿内有宫娥在，也不敢同她讲话。
只是脉脉看她，用目光向她道尽担心与愧疚。
忽殿外传来姚女官的声音，“还不知皇后多时能见，安王要不改日再来？”
“不必！孤刚回便闻听母后抱恙，恰带回一株西域雪莲，只是忙了数日才得闲来探，孤就在这处偏殿等，待母后传唤再见！”
男子声音温柔，声音至门外而止。
随即，门口人影一闪，见姚女官领着一人跨入殿内。
宋卿月一望那人，口中茶水没咽顺，再次魂飞魄散。
这人头戴金丝绞织的进贤冠，两络发带自冠侧垂下，上缀粉红碧玺于胸前。
冠下是一张细眉飞目，翘鼻红唇，面如凝脂的脸。
安王——即墨云台！
宋卿月没想，那日于大街上惊鸿一瞥之人，今日能活生生现于她眼前。
正出神间，她被宋玉书一扯，拉着她就稽首拜下。
姚女官道：“这二位是为皇后娘娘看诊的郞中，若安王介意，还请随奴内往。”
“不必！”
安王柔道，一掀袍子就于宋卿月兄妹二人邻桌落了座。
许是见二人跪伏于地不敢起身，安王轻道：“二位平身！”
宋卿月这才随宋玉书站起身。
宋玉书面无表情再一揖后，一扯她，退让到邻座桌畔。
那安王接过宫娥递来的茶，浅浅抿了一口，头也不抬道：“小娘子好生眼熟！”
宋卿月微张了嘴，一时不知应还是不应。
那日安王回京，礼仗路过杏芳馆时，她掀开着窗看他，安王似乎转眸与她对过眼。
“将这二人的点心，上一份与我！”
安王冲宫娥咐后，放下羊脂玉的茶盏，这才抬眸冲目瞪口呆的宋卿月一笑。
“孤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加之小娘子生得委实娇俏，便记得更牢。”
闻听这话，宋玉书面无表情地挪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宋卿月紧抿着唇，没得宋玉书暗示，她还是不知当如何应对。
“你二位可是怕孤？过来落座。皇后娘娘还不知何时才会召见，总不能因为怕孤，你们就一直站着！”
宋玉书默了一默，拱手道：“谢安王赐座。”
说完，拉着她的手到远离安王的座椅落了座，自己坐在其间，将安王看宋卿月的视线阻隔。
“郞中不是宫中御医？”
安王吃着宫娥呈来的点心，随意地问着话。
“小民来自京中杏芳堂。”
“小娘子是你何人？”
宋玉书想了想，拱手轻应：“小民未过门的妻子，兼小民的女科辅手。”
安王撇着茶沫的手稍稍一顿，抬起飞挑的眸子，静静看着宋玉书。
宋玉书不擅撒谎，被看得脸缓缓涨红，垂低了头。
宋卿月不懂宋玉书为何如此介绍，但表哥行事稳妥，这般讲自有他的道理。
安王拈起一朵红梅糕，一面欣赏一面泰然道：“市井有传，说孤素好男风，小郞中可是担心此事？”
宋玉书又拱手轻应：“小民未曾闻听！”
安王放下红梅糕，站起身离了席，缓踱到宋玉书身前。
宋玉书缓站起身，垂手以拱。
不想，安王伸出根手指，轻轻抬起宋玉书下颌，静静欣赏宋玉书涨红的脸。
一直没出声的宋卿月再也坐不住，她缓站起身，拱手道：“民女却是听过的，却不知坊间传闻是真是假？”
安王果然转移了兴趣，收回手，踱到她身前。
背后于身后，安王一弯腰，将俊秀绝伦的脸凑到她面前，一挑嘴角，“小娘子想知道？”
宋卿月早就知道。
那日安王的仪驾经过时，她明眼看到有一男子偎上了安王。
宋玉书尚未娶妻，又长得清秀可人，她可不想表哥遭了安王的‘毒手’。
冲安王一闪眸子，她甜甜笑开，“民女很是好奇！”
安王鼻中轻轻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到她鼻尖。
一弯唇道：“本王男女不忌！尤其喜欢，小娘子这般胆大而娇俏的女子！”
闻听，宋卿月双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中。
宋玉书大惊失色，忙上前两步，于安王身后拱手急道：“我与她不日便要成婚，望安王网开……”
恰此时，姚女官入了殿来，遥遥便道：“安王，皇后有请！”
“哈哈哈……真好玩！”
安王大笑出声，俯仰之间，扬长出了殿门。
宋卿月惊魂未定望向宋玉书，兄妹二人眼波流传，齐齐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二人话不敢说，言不敢道，茶也饮不下，糕点也吃不下。
就这么枯坐了半个时辰后，终等来姚女官传请。
待回到皇后宫寝，隔着最后一层帘幔，宋卿月再次看到那位颇肖柳无恙的皇上。
身着常服的皇上坐在皇后榻边，目光一瞬不瞬看着皇后，目光如水将皇后包裹。
宋卿月见过这种眼神。
不过，却是在柳无恙看她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