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所好转的阮娘子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整个人又变得像是清晨沾着露珠的娇花一般。
“只怕刘大人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跑来找我解释什么。
你说的那些人也是苦命人,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吃过苦受过罪,能帮他们一些那便帮一些,不打紧。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阮娘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刘纲。
刘纲心里咯噔一下:早知道不会那么轻松答应,条件嘛,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
边想边笑道:“什么条件?”
“我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要把杀害我家人的真凶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不管他是高官还是富商,我都要一个公道!”阮娘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个条件的确是阮娘子之前就说过的,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条件,这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但是现在阮娘子用这般地态度说出来,说明阮娘子已经看出来,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不是简单的商人牟利。
她之所以再次提出这个条件,便是担心刘纲不敢与这背后的势力抗争,最后会变得和之前那些知县一样,不了了之。
见刘纲一直默不作声,阮娘子不由得冷笑一声:“你若是觉得为难,那便算了,毕竟,自己的性命和乌纱比什么都重要啊。”
刘纲回过神来,笑道:“我并非害怕这些,我是怕即便自己尽力了,也未必能为阮娘子讨回公道,因此不敢随意应承。”
阮娘子撇了下嘴角:“算了,我也不为难刘大人,大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那,岳府地下的暗道……”
“也随您处置,您觉得怎么好便怎么搞,我都无所谓。
大人可还有旁的事情?若是没有,就请恕小女子不能继续作陪了。”
阮娘子不想再多费口舌,心头莫名又堵得慌。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刁难刘纲,也能察觉到刘纲是个诚信守诺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刘纲的那番话便更让她焦躁不安。
刘纲哪里明白阮娘子的心思,只觉得这女子性情反复无常,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虽然金舟也经常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与阮娘子的这种情况又略有不同。
既然阮娘子下了逐客令,刘纲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继续赖在这里,何况他也的确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起身谢过阮娘子,刘纲匆匆离开了畅春园。
婢女见刘纲离开,敲门进屋,看到阮娘子面色沉重,害怕自己被迁怒,顿时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慌忙收拾了东西,匆匆退了出去。
阮娘子见婢女战战兢兢的模样,便觉得她心中有鬼,懒怠搭理她,恹恹地扭头望向窗外。
此时,树上不知何时有个小男孩爬了上去,从他行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冲着鸟窝去的。
阮娘子一见顿时急了,心道:不好,这臭小子要对小鸟下手。
情急之下,阮娘子抓起茶杯便朝那小男孩扔了过去。
茶杯并未击中小男孩,却将他吓了一跳,手上一松别跌落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活该!阮娘子解气地想着,却见小男孩刚才握着的手摊开来,一只幼鸟露了出来,正惊恐地吱哇乱叫。
原来,是那幼鸟不知何时掉了下来,小男孩好心想要将幼鸟放回鸟窝。
见到这一幕,阮娘子知道自己错怪了小男孩,顿觉过意不去。
与此同时,她惊觉自己从来只从坏处揣测别人,仿佛这世上没有好人。
想到这里,阮娘子自嘲地笑了笑,她也希望这个世界上都是善良的人,可惜,她走南闯北,着实没见过几个善人,伪善的人倒是见过不少,那些人有时比恶人更可怕。
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之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片刻便响起了敲门声。
阮娘子连忙拢了拢头发,面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进来。”阮娘子面含笑意。
门打开,木远懒洋洋地走了进来,回身关上门。
“公子怎么来了?”
木远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茶壶斟了杯茶,半晌说道:
“岳府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阮娘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淡然地应了一声。
“这两日你可有见到江渚?”木远说着,扫了阮娘子一眼。
阮娘子疑惑不解地看着木远:“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这两日我也没有见着他,想要找他喝酒。”木远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道。
想找江渚喝酒,却跑来问我?阮娘子对木远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于是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继续说。
哪知道木远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着,阮娘子看着木远喝茶,木远盯着茶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枯坐了一会儿,木远忽然放下杯子站起来,对阮娘子说道:
“你跟下面的人说一声,随时准备好,我们的行动可能要提前。”
“是。”阮娘子起身应道。
木远回头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开了房间。
望着木远离去的背影,阮娘子神情略显失落,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
县衙后院,金舟让人把床榻搬到了院子里的树下,她用一张绢帕盖在眼睛上,舒舒服服地躺着,用阳光驱散之前洞穴里的潮气。
虽然觉得疲惫,却又睡不着,只得闭目养神。
躺了好一阵,她听到了刘纲的脚步声走到自己的身旁停下,本想装睡,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刘纲见她在笑,知道她没有睡着:
“在院子里躺着,也不怕着凉。”
“没事儿,去去晦气呗。舅舅,你跟阮娘子可是商量好了?”金舟扯下绢帕,眯起眼睛坐了起来。
刘纲怕她伤着腿,连忙伸手扶了一把,接着在一旁坐下:
“嗯,算是说好了吧。你的腿怎么样?大夫有没有交代什么时候换药?”
“哎呀,我没事,好得快着呢。大夫就是大惊小怪,就爱吓唬病人!
别说我了,说说你和阮娘子……”金舟一脸八卦之色,贼头贼脑地笑道。
刘纲正色道:“什么叫我和阮娘子?”
金舟做了个怪相,笑而不答。
刘纲苦笑着摇头,将他和阮娘子交谈的内容细细说了一遍。
金舟认真地听着,最后讪讪道:“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想想,怎么安排这些人才好。”
“嗯,这是一桩事,还有,究竟是谁在岳府藏下了这些墨晶,又如何这么快运走了墨晶,又为何留下了两条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