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道长缓缓地闭上眼睛,轻轻捋着胡须,不再理会金舟。
金舟此时正在兴头上,才不管广成道长如何装模作样,冷笑一声:
“道长,你就别故弄玄虚打什么机锋了,没用。
且不说你这问题本身就与税赋没有任何关联,就算有,那也只能是你的不是。
你身为真虚观的住持,见到信众做错事,不阻止不规劝,本身就是你的错。
当然啦,如果道长本就是这般打算,姜太公钓鱼嘛。
是不是?但是我告诉你,这都不行!”
刘纲不明白金舟怎么忽然就这么激动,说话如此没有分寸,连忙冲金舟使眼色,让她别再继续说。
金舟讪讪一笑,冲刘纲做了个鬼脸,端起茶杯喝茶。
刘纲看向广成道长,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道长,本官此行并非要追究谁的责任,本官只是打算把今年的税赋收上来。
至于往年的嘛,可以慢慢来。”
听到刘纲说话,广成道长这才抬起眼皮,瞥了刘纲一眼:
“刘大人,您这是认定了我这道观中藏着县衙的税赋呀?”
那可不是!不然干嘛来找你?刘纲一阵腹诽,却只是笑而不答。
广成道长见到刘纲一脸的不信,索性长身而起,说道:
“刘大人若是不信,你大可以搜我这做真虚观,但凡能在这里搜到您所说的那般大笔的银两,您便系数带走,我真虚观从此也闭门谢客,再不接受信众供奉!”
金舟听了广成道长的话,眼珠子一转,噗嗤笑出声来:
“道长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把那么大笔的钱财藏在真虚观中。
您如此大方地让我们查,那定然是知道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看,多说无益。
舅舅,道长根本就无意助您,咱们还是走吧,免得在这里打扰道长的清修!”
金舟说着站起身,拉着刘纲就往外走。
广成道长也没有挽留二人,依旧颇有风度地冲二人行了礼,目送二人离开小院。
院门外的付飞和霍延见到金舟和刘纲走出来,连忙迎上前,询问情况如何。
刘纲抿紧嘴唇摇了摇头,金舟则是满脸笑意,招呼着他们往回走。
“金子,你刚才是不是太鲁莽了呀。”刘纲在车上悠悠地说道。
金舟满不在乎:“那种老油条,你不激怒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刘纲好奇地问道。
金舟将头探出车外,见周围没有什么行人了,立刻让付飞停车,然后跟霍延说道:
“你现在立刻返回真虚观,小心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注意,千万别露了马脚。
等我们回了县衙,会另外再派人来。”
霍延没想到金舟如此信任自己,高兴地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肩上,又将裤腿挽起来,跟着钻进树林里去了。
刘纲不无担忧地看着霍延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他这是干嘛?这活儿他真的干得了?”
金舟嘿嘿一笑:“舅舅放心,我发现霍延这个人特别机灵,而且他样貌身形都很寻常,不容易让人记住,让他去监视我很放心。”
刘纲此时也只得相信金舟的眼光,招呼了付飞一声,一行人匆匆赶往丰都城。
路上,金舟叮嘱刘纲,切莫向衙门里的人提起要监视真虚观的事情。因为刚才的事情就已经可以说明,衙门里有的是真虚观的眼线。
“那你还留霍延在那里?你不怕他也是个眼线吗?”刘纲一脸不解。
金舟眨眨眼,狡黠地笑道:“我只留他在那里,另外,我会去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刘纲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紧张兮兮地盯着金舟:“你不会又要去找那个木远吧?金子呀,他身份敏感,你跟他走太近,对你未必是好事呀。”
“舅舅,想那么多干嘛?现在我们能借力的,也就是他了。再说,敏感不敏感的有什么关系,我跟他又没什么,就算他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诛九族也牵不到你我头上啊。”
刘纲听着金舟的话,只觉得额头又开始冒汗,想要反驳,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也只得作罢。
马车在畅春园停下,金舟跳下车便去找木远。
木远此时正坐在窗边看风景,见到金舟一身男装打扮闯进来,笑意瞬间爬上了眉梢。
“你这是什么打扮?又想要诓骗谁家的好人儿?”
木远靠在窗框上,手里捏着一只白瓷杯,阳光在他的脸上雕刻出硬朗明快的线条。他衣襟微敞,依稀能看见壮硕的身形,慵懒的语调与放松的姿态,像是在享受阳光的大猫。
金舟微微皱眉,嘟哝道:“谁骗谁呀?你这人,大白天就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木远斜睨着金舟,一阵微风吹来,披散的发丝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飞扬。
金舟撇着嘴角,皱起鼻子摇了摇头:
“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真不合适你。”
“那你想要听我说什么?”木远带着几分无赖的神情笑道。
金舟翻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此次来丰都城,应该不会只带了阿仓和阿研吧?”
木远看着金舟,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事情是这样的!我需要你的人手……”金舟抓紧时间,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木远慢条斯理地抿着杯中酒,偶尔微微皱眉,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金舟说完停下后,才缓缓将目光望向窗外:
“你总是需要我帮忙吗?”
金舟一听这话,咬着嘴唇愣了片刻,忽然一跺脚,扭头就往外走。
可是她还没走两步,就被木远紧紧拉住手腕给拽了回来。
“你放手!我不要你帮忙!”金舟气鼓鼓地低声咆哮,被人戳了肺管子,的确有点闹心。她也不想有事就找人帮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必要之时当然也只能借势。
然而金舟也是有自尊心的,被木远这般奚落,她哪里还待得下去。
木远深深地打量着金舟,见她是真的恼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说你,找人帮忙也没有个找人帮忙的样子。”
“我才不会低三下四地求你呢!”金舟扬起下巴,尽力做出鄙夷的姿态。
木远哭笑不得:“谁要你求我了?只是,帮忙也需要代价嘛,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