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舟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小道士的手里。
小道士掂了掂荷包,笑道:“行吧,善人们跟我来。”
众人随着小道士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
院内树木葱郁,花草环伺,小桥流水,丝毫不比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差。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到处都用八卦图做装饰,多出了一份神秘的气息。
静室的房门虚掩着,小道士轻唤了一声,立刻有一名小道童跑了出来。
小道童长得白皙粉嫩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颇为灵动。
小道士冲他耳语两句,他面色庄重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眼,淡淡道: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等你们多时了,刘大人、金小姐,里面请。”
金舟和刘纲面面相觑,本来还想着微服私访,这倒好,立刻就被拆穿了。
两人讪笑着,扭头看向刚才那名小道士,小道士戏谑一笑,扭头便走。
原来这是打从一开始就被人知道了呀!
正想着他们怎么就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小院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刘纲定睛一瞧,那身影正是之前被安排在县衙里的赤须子。
看到赤须子的身影,刘纲立刻恍然大悟。
虽然来的时候他就想过有被拆穿的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如今看到赤须子,又想起之前林班头和赤须子之间的关系,刘纲几乎可以肯定,走漏消息的人是林班头。
小道童催促两人,金舟和刘纲连忙跟上,付飞和霍延也想要跟进去,却被小道童拦住,说是师父吩咐,只见金舟和刘纲两人。
付飞和霍延不肯,刘纲却示意两人留在外面。
两人无奈,只好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金舟试图跟小道童套近乎,可是小道童却丝毫不理会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小道童将两人引到静室,静室内香气馥郁,蒲团上端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面容清瘦,身穿白色麻布长袍,两旁摆放着两只仙鹤的雕塑,颇有道骨仙风之感。
听到脚步声,老道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喃喃道:
“刘大人,且稍等片刻。”
刘纲默默地点点头,耐心地等待着看这个广成道长要玩什么花样。
金舟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仔细打量着静室。
静室内除了那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外,并没有任何道家祖师爷的雕塑造像等。
不过从静室的布局看,帏幔后方似乎还有一个单独的空间。
过了好一阵,广成道长缓缓睁开眼睛,长身而起,给刘纲和金舟行了个礼。
两人也连忙还礼,在广成道长的指引下来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小道童也已端着茶水走进来,一一摆放好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刘纲仔细打量着广成道长,心中好奇,他究竟是如何能够让所有的丰都城人都这般相信他的?
广成道长一脸和善地看着刘纲和金舟,缓缓开口道:
“刘大人此次造访我道观,可是有何指教啊?”
“指教不敢当,请教倒是有很多。”刘纲笑道。
“大人说笑了,我有什么可指教的?老夫不过是山野之人,红尘俗世与我无关。”广成道长淡淡地说道。
刘纲哂笑:“道长所言差矣,整个丰都城的百姓都以你为尊,你还说红尘俗世与你无关?这个说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呀。”
广成道长脸上的笑意愈浓:“之前我还在想,刘大人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照此看来,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纲哂笑着瞧了广成道长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答。
“既然大人不相信老夫所言,又何必开口询问呢?”
“道长一切都了然于胸,咱们就不打哑谜了。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朝廷办事。
赋税连年欠收,我了解之后,才知道百姓把赋税都交到了你真虚观,说是你能为他们主持公道,保佑他们平安。
道长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刘纲声音不大,但是语调沉重。
广成道长捋着胡须,长叹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你看这山水秀美不?”
刘纲一怔,随即知道这个老道又要跟他绕弯子,急得直皱眉,扭头看向了金舟。
金舟正端着茶杯仔细地辨别茶汤的气味,忽然感到有人将目光投向她,连忙抬起头,撞上了刘纲的目光。
从刘纲的眼神里,金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转到广成道长身上,笑着问道:
“道长,您刚才说什么?”
广成道长一愣,打量了金舟两眼,笑道:
“老夫刚才问刘大人,这山水可秀美否?”
金舟扭头看向门外,看着窗外的景致,笑着点头说道:
“没错,很美,有什么问题吗?
再美或者再不美,它不都是大胤的山水吗?
生活在大胤的子民,受大胤的庇护,难道不该缴纳税收吗?
如果没有税收,大胤的军队谁来供养?
没有军队,谁来保卫百姓的家园?
没有税收,大胤的道路谁来修?大胤的秩序谁来维护?
难道说,道长认为,是你庇佑了丰都城的百姓,所以百姓将税赋缴纳给你是应当的吗?
那肯定不应当呀!
你这真虚观在哪里?在丰都城地界。
丰都城在哪里?在大胤的国土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都是受到大胤的庇佑。
难道你真虚观能把丰都城挪出大胤国?
你真虚观能为丰都城的百姓抵御战乱逃避灾难?
都不能吧?都不能的话,那你凭什么就敢让百姓把赋税都交给你!?”
金舟竹筒倒豆子般说个没完,广成道长几次想要插嘴都没有找到机会,索性耐心地捋着自己的胡须,静静地等着她说完。
见到金舟终于停下来喝茶,广成道长才笑着说道:
“金小姐,我就问了一句话,倒让你牵扯出这么多来。
那我换个问题,如果说世上有位美人,姿容如画,引得众人倾慕,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请问,是这位美人的错,还是那些倾慕者的错?”
金舟眨了眨眼睛,咧了下嘴角:
“你这老道,真是个老不羞,竟然还惦念着美人。”
听了这话,广成道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从未见过对他如此大不敬的人。
不过广成道长终究不是寻常人,没有当场掀桌子。
震惊片刻,便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