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在路上的马车慢了下来，车夫杨绛因为震惊而忘记了驱赶马儿。
片刻后，他猛地停下马车，扭头打量着金舟假扮的江渚：
“江公子，您的长辈秦风，他，曾经可是云阳宗的人？”
金舟审视着杨绛，半晌缓缓点头。
从杨绛的表情看来，他非常激动，但是表情说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
在金舟的记忆里，秦风从来没有提起过杨绛这么个人。
所以，金舟也无法判断，眼前的杨绛究竟是敌是友。
杨绛焦急地问道：“秦大哥，他，他现在何处？还好吗？”
金舟抿紧嘴唇，沉默地摇摇头，没有掩饰哀伤之情。
杨绛读懂了她的表情，顿时扼腕叹息：
“秦大哥！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江公子，您告诉，秦大哥他葬在何处，我要去拜祭他！”
杨绛激动地抓住金舟的胳膊，看起来颇有些悲痛之色。
金舟嘴角牵扯一下，拍着杨绛的手背，柔声问道：
“老杨，你跟秦风是怎么认识的？”
杨绛微微一怔，面带忧伤地回忆起来：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
不瞒您说，我曾经的确是在道上混饭吃的人。
只要给钱，杀人越货我都干，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在道上有点儿名气，大家都叫我‘不留人’。
其实不过是因为我下手狠，而且口风严，从来不问雇主为什么，也从不打听雇主的事儿。
可是，手再狠，也有漏网之鱼，也有走漏消息的时候。
活儿干得越多，仇人就越多。
有一天，仇人找上门来围攻我，秦大哥正好经过。
那时候我们并不相识，他只是看不惯那些人以多欺少，便出手救了我。
我非常感激他，没有对他隐瞒，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秦大哥知道我也只是为了讨生活，但是他并不赞同我的做法。
那次，秦大哥与我促膝长谈，说了很多我也不是很懂的话。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秦大哥说的是对的。
于是，我决定听从秦大哥的劝导，趁此机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我本打算从此后就好好过日子，干点正经的生意。
可是我的确不是经商的料，忍气吞声却被各种势力打压，以至于我一度想要重走老路。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大哥又来找我，他当时遇到了难处，想要把生风靴卖给我。
曾经我跟秦大哥说过，羡慕他有这么双靴子，可是我也知道他很宝贝这双靴子。
而且这靴子可遇不可求，我哪里就敢要。
但是我看出秦大哥是真为难，横竖我当时也不想干了，便典当了所有的身家，全部给了秦大哥。
那天晚上我们俩边喝边聊，我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秦大哥已经走了，留下了这双靴子。
秦大哥居无定所，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后来我就想，既然秦大哥居无定所，我不如索性去云游，一路打听秦大哥的消息，说不定能再碰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的行踪又被仇家无意间发现了。
那是一场恶战，我受了伤，眼见就快无路可逃，无奈之下我穿上了这双生风靴逃过了一劫。
后来我伤重倒在路边，多亏了屠掌柜的发现了我。
那时候掌柜的还是个黄毛小丫头，硬是求着她老爹把我给救了。
屠老爷在知道我的事情给我提出了一个建议，让我充当他闺女的保镖。
而他会利用他的关系让我不被仇家追杀，同时还会帮我寻找秦大哥的下落。
我知道屠老爷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总是要到处跑的，消息自然比我灵通。
当时我也确实伤重，需要一个地方安稳养伤。
于是，我接受了屠老爷的要求，就这么留在了屠家。
掌柜的虽然是庶出，可是屠老爷对她和她的母亲甚是看重。
一晃数年过去了，虽然屠老爷没能如约带给我秦大哥的消息，但是我却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后来掌柜的开了客栈，我想着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便也跟着来帮忙。
让我伺候人怕是很为难，可是当个马车夫，跑个腿儿什么的，倒是可以。
没想到，皇天不负苦心人，公子的长辈竟然是秦大哥！”
杨绛越说越激动，眼眶都湿润了。
金舟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杨绛所说的话，每一个细节她都没有漏掉。
虽然乍听起来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金舟还是有些不放心。
“老杨，那你说秦风去找你，是在那个地方啊？”
“是兹中的鼋停，我当时在那里开了个铁器铺。
江公子可去过那里？”
金舟一听，地名确实对得上，敷衍地点点头：
“听说过。”
杨绛点头，跟着难为情地笑道：
“说来惭愧，我对秦大哥的身世了解不多。
因为每次他似乎都不愿过多提及，因此我也不好多问。
所以，不知江公子和秦大哥是……什么关系？”
要不是杨绛问的是“江公子”，金舟差点儿脱口而出“义父”两个字。
自己现在是江渚的身份，也不知道江渚跟这个杨绛两人关系如何，是否第一次见？
金舟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一番，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之前不是说了嘛，就是一个长辈。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太了解他。”
杨绛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垂首思索一番，感到对方并不那么信任他，所以没有说实话。
想到这里，杨绛自嘲地笑笑，便不再继续追问。
再抬起头时，他看起来平静了许多，眼中却依旧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那，不知江公子可否告知，我秦大哥究竟是怎么走的？
他又葬在了何处？”
金舟深吸一口气，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杨绛实情。
如果杨绛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以他的为人和对秦风的感情，在知道秦风是被云阳宗所杀，定然会去报仇。
秦风当年都劝他安稳度日，如果自己据实相告，秦风若在天有灵，会否责怪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自己势单力薄，如今眼前各种小事都无法全凭一己之力处理，若杨绛所言当真，那自己无疑多了一个助力。
但是，若果真如此，杨绛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便会毁于一旦，甚至可能因此搭上性命。
金舟左思右想，心绪翻涌。
杨绛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多少也猜到秦风的死定然非同一般，冷声道：
“江公子，若我秦大哥是为人所害，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这条命有一半是秦大哥给的，如果他为人所害，而我却不能为他报仇，那我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