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回风城首富王祥的府邸挂满了白绫,阖府一片哭声震天。
门口挤着不少围观的人,毕竟王老爷才二十七岁,后宅七位姬妾个个美若天仙。
王老爷一死,诺大的家产何去何从,最让人在意。
众人正围在王府八卦吃瓜,就见一老一少打着个灰尘仆仆的布幡走了过来。
幡上写着诺大的一个“命”字,两旁分别写着“一元如意知天命”“逢凶化吉转乾坤”。
老者须发花白,少年灵动鲜活。二人皆绾着发髻,穿着半新不旧的灰布袍子,以及打着补丁的百衲鞋。
二人拨开人群挤到大门口,意欲进门,被家丁拦下。
少年清亮的声音高喊道:
“我师父能让你家老爷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嚣张了?当自己是神仙不成?”
“诶,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国师不就是仙人转生,能呼风唤雨。”
家丁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打算,立刻跑进去通知主母。
主母年三十,大户人家千金,长得稍微委婉了些,胜在家世显赫,与王老爷门当户对。
可惜成婚十几年,竟然未能得一子,只有一位不满十岁的千金。
主母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管家钟伯却宁可信其有。
钟伯是看着王祥老爷长大的,在王家的年份也最长。
这王家突然没了男主人,就像没了主心骨,少不得要听几句钟伯的话。
家丁依着钟伯的吩咐,将两人引到偏厅,以礼待之。
“你们是何人?当真可以让我家主人起死回生?”
“老夫秦风,自幼在槐江山修行。这位是我徒儿,名金舟。
我师徒二人下山入世,为的是广结善缘,普度众生。”
钟伯虽然对二人态度恭敬,但也怕自己遇上骗子,遂小心问道:
“那不知二位仙家需小人做什么?这供奉又需几何?”
“放肆,我与师父如何会要你人世间这等俗物?”
金舟瞪起水灵灵的大眼睛,即便是生气的样子,瞅着也像观音童子般可爱。
钟伯慌忙作揖致歉,好话说了一箩筐,金舟才缓和了神情。
秦风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
“我与你家老爷前世有缘,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却前世因缘。
只不过,起死回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我手段通天,也需要你们配合。”
“如何配合?”
“一命换一命。”
钟伯愕然,呆立在原地不知作何回答。
半晌,钟伯回过神来,表示要去问问主母的意见,同时命人好生看顾两位高人。
主母听了钟伯的转述面露难色,于是将一众家眷都召集在了一处,询问众人的意愿。
“什么一命换一命,我看,分明就是骗子!”
“主母,我虽然有心换老爷回来,可我儿才六岁,不能没了娘亲呀。”
“哟,说得可真好听,你只管去换,老爷若是活过来,定然不会亏待你儿子。”
“是呀,那横竖也是老爷的儿子啊!”
“你这贱婢,当初趁老爷醉酒爬了床,成日总说是真心爱慕老爷,那不如你去把老爷换回来!”
“我,我不过是个姨娘,这身份怕是不合适,还是姐姐们身份显贵,换老爷回来最合适!”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开来,从彼此推诿到互相谩骂,闹哄哄全没了半分哀痛的模样。
见众人争执不下,钟伯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偏厅。
“仙家,这一命换一命,是否定要至亲血脉?旁人可行否?”
“只要是真心诚意,自愿交换,任何人都可以。”
“那,那就让小人来替换老爷吧!
小老儿一把年纪,夫人们都还年轻,还要照顾少爷小姐。
若老爷还阳,没了她们谁,都会难过。
小老儿不过是一介贱民,在王家庇佑下安稳度日,正愁无以为报。
就,就,就用我的命换了吧!
只不过,小老儿还想要仙家宽限两日,好与亲朋作别,还望仙家应允。”
秦风捋着胡须,上下睨着钟伯,跟着闭上眼掐算一番,口中还喃喃不休。
片刻后,秦风睁眼:
“我刚已知会地府,阴差许你一日,你尽快了结尘事吧。”
秦风说着,又拿出两个锦囊交给钟伯。
“这两个锦囊,一个你随身带着,另一个你挂在你家主人身上,好让阴差莫要拘错了人。”
钟伯毕恭毕敬接过锦囊,将其中一个挂在身上,另一个小心揣在怀里,跟着跪地一拜:
“多谢仙家!”
秦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钟伯将二人安排在了客房暂住,自去灵堂前将锦囊塞进了王老爷的手里。
家中众人得知钟伯自愿与老爷换命,这才消停下来。
主母并后宅的一众姬妾给钟伯送来了不少金银细软,以表达对他的谢意。
半日功夫不到,钟伯的义举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称赞钟伯忠义,有人暗骂钟伯痴傻,也有人揣测钟伯或许是与这两个算命的勾结,想要骗取王家的财产。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坊间蔓延,大家都津津乐道,甚至有好事之人开了盘口,赌那钟伯究竟能不能把王祥给换回来。
茶坊里,一名身穿天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默默地抿着茶水,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他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微微皱了起来。
起死回生?当真是妖言惑众!
男子不悦地想着,重重地把茶杯搁在了桌上。
身旁一名与他穿着相同服色,年纪看起来却比他小一些的男子抿起了嘴角:
“庆元师兄,您觉得,这两个骗子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庆元没有答话,半晌微微颔首:
“我云阳宗追杀那个叛徒已经十几载了,那老狐狸当真是滑不溜手!
咱们这次切莫要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
“是,师兄。”
“庆元师兄,佑诚师兄,客房已经租好了。”
一名样貌清秀的女子,也穿着同样的服色走了进来,腰间悬着一柄象牙白的长剑。
“柒婳师妹,有劳了!”
庆元和佑诚起身招呼柒婳坐下,虽然口称师妹,但两人对她的态度却很是恭敬。
佑诚瞧着柒婳的眼神则多了几分爱慕之意,对她也颇为殷勤。
三人落座,点了些吃食后,便小声商量起来。
一日之期不长,钟伯只来得及将众人给的金银细软送回家中,与家里的妻儿老小吃了顿离别饭,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王家,准备第二日用自己换回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