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滚滚。
浪涛拍岸。
宿起到了平坦宽阔的大道。
大道直挺挺的,没有弯弯绕,远远的就能看见海岸边高高卷起的浪。
也看见了他的坐骑化成的船,在码头随着风浪上下摇摆。
明明还有百米远便能抵达码头。
却忽然大雨兜头倒下。
宿起全身湿透,白色的衣衫吸饱了雨水垂坠下去。
顺着他的肌肉线条往下耷拉,直至没有拉伸的余地,才淌到地上。
与直接落到地上的雨水汇合,搅着地里的泥沙,混成一地的泥水。
不一会儿,白色衣衫的下摆,全都沾染上了泥水独有的屎黄色。
宿起整个人狼狈不堪,但脚步依然坚定向前。
他边向前,边吟唱起解除禁制的法咒。
随着浪涛上下飘摇的船,像是听到了什么开始前后左右的晃动。
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在横冲直撞,又像是背井离乡时碰到老乡的老乡,迫不及待的想冲撞过去亲昵。
宿起的坐骑叫做慢慢,是一只头顶有三根蓝羽的鸰?,许是从小养在浴池的缘故,尤擅水。
千年前宿起命慢慢化作大船,渡鹞出海去往沧澜州务工。
在此之前村民们自己造船前往,时常遭遇海难船毁人亡,蓬莱州的子民渐渐减少。
凡是搭乘慢慢号出海的,即便遇到大风大浪也不能平安抵达目的地。
但是慢慢生性洒脱爱自由,经常不能按时出航,甚至有时连着十天半个月罢工。
宿起不得不给慢慢施加了禁制,没有他解开禁制,慢慢就只能是一只大船。
此次要去西郴岛,走水路太慢,飞过去最快。
无论如何都得替慢慢解除禁制才行。
宿起昨夜摸黑赶路就是为了能多留存灵力来解除这道禁制,此刻他的全部灵力都汇集到他两指上。
随着他的法咒,一道灵光劈开了瀑布一般的雨帘,直直向码头边的大船慢慢而去。
灵光一触即大船便迅速的蔓延至大船的每一个角落。
一声无比哀怨欢快的鸟鸣声率先窜起。
一只鸰?冲天而起,光彩绚丽,雨帘都被抹上了点色彩。
宿起轻轻呼唤:“慢慢。”
一只巨大的鸰?,张开巨大的翅膀劈开了雨帘,冲到了他的身边,用打开的翅膀为他挡雨。
慢慢此刻特别想化身成小鸟,在宿起的手掌上蹦跶,让宿起摸摸它的脑袋。
但是雨实在 是太大了,它不能。
宿起摸摸它身侧的羽毛,示意它收起羽翼。
慢慢立即明白,一个侧身将宿起驮到背上,即刻起航。
宿起以往都是立在慢慢的背上,这次是趴着的,双手还牢牢抓着慢慢的羽毛。
“慢慢,西郴岛。”宿起与慢慢默契十足。
慢慢很有灵性,直接冲高,飞上云层,还把身上的灵力聚集到背上。
不一会儿,宿起的衣衫全部被烘干了,迎风簌簌响。
慢慢的快乐,冲它在各形各状的云里穿来穿去就能感觉得到,速度也是从未有过的快。
宿起高高束起的头发,早就被吹散了。
西郴岛,每千年宿起就要去一趟,这事除了宿起只有慢慢知道。
慢慢很喜欢哪里的哀鸣渊,寸草不生,高耸入云。
慢慢喜欢从最高的渊城山沿着山壁俯飞到渊底,在从哀鸣渊渊底沿着渊壁直直飞向渊城山山巅。
每次去西郴岛,慢慢只要这样来来回回飞个四十九趟,宿起的事也就忙活完了。
宿起轻轻唤一声慢慢,慢慢便放下自己的游戏,飞过去驮他,一起飞回蓬莱州。
这次晚了半日才启程,慢慢飞得更快了。
日头西斜。
寒气迅速包围了他们。
一个喷嚏的功夫,慢慢着陆在了西郴岛的沙坑里。
不得不说,西郴岛的沙坑在逐年缩小。
现如今在沙坑的中心,已经能看到沙坑周边的绿洲了。
宿起站在沙坑中,慢慢立刻化身小鸟,在他脑袋边低飞,叫喳喳。
“啾,啾,啾。”
宿起没空:“去,去,去。”
慢慢小翅膀奋力一扇,腾空,扑扇着大翅膀飞向了渊城山。
宿起走出了沙坑,走到他之前砸好的台阶,向着哀鸣渊渊底走去。
不知为何,明明慢慢可以载着他飞至渊底,但是每次他都是在沙坑中下,再一步步走向渊底。
渊底本来有条河,万年前那场大战后便干涸了。
原本整个渊底都是树,师兄金名心坠落时全都被烧成了灰烬。
宿起当年拼了命都没有找到师兄他们,无法判断师兄的生死。
其实他知道那场烧了七天七夜的大火,应该是师兄自焚所致。
但是他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师兄就这样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火熄灭之后,他冲到渊底,一寸一寸的翻找,企图能找到点什么。
他找了三天三夜,找遍了每一寸土地,也没有找到关于大师兄的任何。
他又困又累,他随着自己的身体倒下,身体砸在干涸的河床上也不知道痛。
师父累死了,师兄也没了,他就像那样躺着,等风沙掩埋。
他一动不动就那样躺了两天两夜,突然脊梁骨硌得生疼,他的手才舍得摸过去。
这一摸竟摸出了一个还活着的小蚌子。
白白的,硬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