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寂静得只能听到赵明熙的喘息声。
“明熙...”
覃少桦眉间蹙起,他面色担忧的注视着赵明熙。
稍稍缓过神来的赵明熙,身上的余温还未消散,但也不似方才一般的躁动不安。
覃少桦见状扶着他靠到墙边。
“可觉得好些了?”
赵明熙点了点头。
他指尖微颤,抓着自己的衣袖,言语缓慢的说道,“那饭菜...果然有问题...”
“你既猜到了,为何还...”
“我若是...不吃...”
赵明熙惨然一笑,淡淡的说道,“只怕要...饿死在这了...”
“早知如此,那日我就该带你离开。”
覃少桦愧疚的说道。
“若是...带我离开...只怕连你都要...深陷囹圄之中...”
赵明熙身上盖着外衫,分明虚弱无力的模样,可他神情却始终淡然镇定,没有半分的局促。
“嗬...”
覃少桦长叹一气,自嘲的笑道,“可我早已深处囹圄多年...”
“只是我不曾想到...温意然会对我下药...”
“她不过是走投无路,想着拉你下水罢了。”
赵明熙听覃少桦说起温意然的事情,不禁有些唏嘘。
学士之女,最后竟沦为这般。
“她怕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才会...”
覃少桦自嘲的说道,“可她还是看错了...”
他如何都无法对毫无意识的明熙做出这种事来。
只因...
“我就这么...这么肮脏的出生的啊...”
覃少桦赤红着双眼,哽咽的说道。
当初,若不是缪芳馥对娘亲下药,将她强行送到覃宏朗的身边,娘亲也不会为了他而陷于囹圄之中。
赵明熙侧首凝视着他的侧颜,内心唏嘘不已。
他轻拍着覃少桦的肩膀,无声的安抚着。
过了片刻,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覃少桦立马警觉的起身,护在赵明熙的身前。
莫不是覃柏聿回来了?
正这般想着,他就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外。
“原是在这啊...”
磁性的嗓音,低沉着响起。
“孟元徽?”
覃少桦的视线顺着他的手,看向他手里的剑,“你要干什么?”
孟元徽笔直的站在门外,他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到覃少桦身后的赵明熙身上。
他饶有趣味的勾起唇角,后撤一步,扬起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斩向锁链。
覃少桦不知其意,只能牢牢的把赵明熙挡在身后,眼看着他一下下的砍着锁链。
可奇怪的是,他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却无一人出来查看。
直到锁链落地,孟元徽猛地拉开牢门抬步进来。
覃少桦瞥了大开的来门,思索着如何能趁机带赵明熙出逃。
可没成想,孟元徽却丢掉利剑,单膝跪在地上。
他震声说道,“属下来迟了,还望主子恕罪。”
覃少桦神情一滞。
“来的不晚...”
身后淡然冷清的声音,让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
赵明熙回看他眼中的惊诧,不过淡淡一笑。
“事到如今...你也该清楚了...”
赵明熙解下身上的外衫,孟元徽急忙起身过来搀扶。
他借着力道,缓缓起身,低眉俯视着覃少桦,慢声道,“我回来...不是被他们逼的...而是我想回来...”
覃少桦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孟元徽会是赵明熙的人。
孟元徽明明为了让覃柏聿回朝,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甚至是他提出将赵明熙回府中关押的计谋。
他分明那般的忠心,为何...
“若是不这么做,下官又怎能随意进出二殿下的书房?”
孟元徽挑眉笑道,“又怎能拿到他的罪证呢?”
更何况,被覃柏聿关押,亦是主子的主意。
他不过是照做罢了。
赵明熙侧首看他,“都收拾好了?”
“都妥了,画芷把那些人都敲晕了,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孟元徽今日特意告假,没去上朝,就是想等覃柏聿上朝之际,进入书房搜集他的罪证。
书房重地便是他与覃柏聿相熟,也不得随意闯入。
但下人看到他手中镶有‘柏’字的玉佩后,便让步放行。
可当他拿着覃柏聿的罪证走出书房,就看到一个女子,正以手刃击晕了看管牢房的下人。
在她把视线投向自己的时候,孟元徽急忙举手。
画芷见状,自是打算大杀人灭口。
当她直冲向孟元徽时,他大喝一声,“姑娘等等!”
画芷看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简约的玉环,“我、我是安王府的人啊...”
孟元徽推断,这时还想着潜入二皇子府的,也只有安王府的人了。
果然,他没有赌错,画芷看到那个玉环,就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那是王妃曾给过他们的玉环。
‘配此环者,皆为家臣。’
画芷自是识得这个玉环。
“你是何人?”
“我乃光禄寺少卿,孟元徽。”
孟元徽拱手拜礼,随后他又紧张的说道,“姑娘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覃柏聿估摸着快下朝了。”
今天,覃柏聿会把主子和安王的‘罪证’呈上朝堂。
这会儿怕是还在论事,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主子他...”
“主子的事,我来办就是了。”
孟元徽本打算收齐罪证,就带着赵明熙离开。
赵明熙也是为了让覃柏聿放松戒心,才愿意‘来’这的。
眼下东西都妥了,他自是也该离开了。
赵明熙被孟元徽扶着往外走了几步,他回身看覃少桦没有动作,轻唤道,“四殿下...”
“你们走吧...”
覃少桦撑着膝盖起身,“我在这便是。”
赵明熙拧眉,“覃柏聿快要回来了,你若是...”
“就是这样,我才不能走啊...”
覃柏聿回来发现此处的异常,自会询问。
不能让他察觉是孟元徽所为,否则一切都将是徒劳。
“那你...”
“我早就活够了,便是他要我的性命,也让他拿去便是...”
覃少桦坦然的笑道,“你且放心,他还不至于要我的性命。”
正是紧要关头的时候,覃柏聿最怕出现纰漏。
“我只有一事相求...”
覃少桦走近几步,他苦涩的说道,“我想求你送我娘离开...”
赵明熙望了他半晌,最后颔首答应,“我会平安的把她送离都城,只是...只是她若是不愿...”
“她会愿意的...”
覃少桦取下手上的红绳,放到他的手心。
他抬手指着自己的耳朵,苦笑的说道,“你只要与她说起这件事...”
这件,他瞒了十余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