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踏水而来。
男人一身戎装,稳坐于马背之上。
他目光凌冽的望向前方,青云万里的天空之下是黑压压的一片铁骑,望不到尽头。
“来了。”
齐靖英望着远处奔来的几匹快马,肃穆的冷声道。
她拽紧缰绳,安抚着身上躁动的马匹,眼中的肃杀越发浓烈。
直到几人快到跟前时,覃修谨才看清了领头男人的模样。
硬朗的五官,浓墨的双眉,容貌与代川像了三分。
他魁梧的身材,带着强势的压迫,眉眼中更是带着十足的不屑。
“你便是新覃的安王,覃修谨?”
代牧肩扛流星锤,上下打量着覃修谨,倨傲的高声道,“瞧着倒是挺人模狗样儿!”
他见覃修谨没有反应,继续道,“只可惜,你是有来路无去路!”
代牧举起大锤径直冲了过来。
覃修谨扯过缰绳,迎面而上。
兵器相碰发出的尖利声,在耳畔响起。
“你那男王妃可来了?”
代牧淫邪的声音,让覃修谨眉头紧皱。
“你若是把他送给我,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握住长枪的手掌骤然收紧,“你找死!”
代牧笑得轻蔑,他顶开长枪,转动铁锤,直直的向覃修谨扫去。
覃修谨仰躺在马背上避开,他拍向马背倏然起身,转动长枪,对准代牧的命门,笔直的刺去。
代牧瞳孔微震,侧身堪堪避开,可枪头却擦着他的脖颈划过,鲜血渗出。
覃修谨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他抵着代牧的肩头,转动枪杆。
代牧偏身想躲,可覃修谨却先一步甩动长枪,狠狠的打在他的脖子上。
“啊!”
代牧急忙握住快要松手的大锤,蓄力向覃修谨砸去。
可在他抬手之际,覃修谨向侧方一仰,朝代牧的腰侧刺去。
锐利的枪头,穿过铠甲,覃修谨咬紧牙关,震手一挥,将代牧打下马去。
“六儿!”
覃修谨举过长枪要刺下去时,破空声向他直冲而来。
后面的齐靖英打马上前,用陌刀起水,挡住弓箭手的视线。
覃修谨趁机起身,而掉落水中的代牧也被救起。
对方并不恋战,捞起代牧之后,便以利箭为掩护,向他们的营地逃去。
覃修谨头上的兜鍪掉落,一头汗湿的长发,披散在肩。
狭长的丹凤眼,寒光毕露,野兽的视线,紧锁着几人逃离的方向。
“咴...咴!”
骕骦抬起前蹄,嘶叫着砸在水里。
覃修谨不动如山的坐于马背之上,他起手举枪,“杀!!”
齐靖英扯紧缰绳,高抬马身,吹出一阵悠长的哨声。
翻腾的水声,气势磅礴的从远至近,呼啸着凌冽的风声,奔驰而来。
踏步声在激荡的水中,仿佛惊耳的缶声,如雷声一般,响彻云霄。
代泠玄看着压近而来的军马,厉声高喊,“迎战!!”
破空而来的长枪,穿过士兵的身体,不过一息之间,他便没了气息。
骏马划过,覃修谨大喝一声,奋力拔出长枪,挥舞着向前冲去。
重步崖策马上前,跟齐靖英一左一右护其周身。
陌刀之上,血肉可见,长剑之下,皆是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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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拨弄佛珠的指尖一顿,木鱼声随之停下。
和尚回身望去,瓢泼的雨雾,已然将竹林笼罩其中,宛如迷雾萦绕。
雨水落瓦,响起悦耳的脆声。
漠尘放下椎头起身,似有所感的向木屋门口走去。
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漠尘定睛一看,是空岷顶着纸伞,冒雨疾步赶来。
“慢些...”
他伸手扶住空岷打滑的身子,严肃的说道,“非得急这么两步?也不怕摔了?”
空岷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他羞涩的笑了笑。
“可有事说?”
“差点忘了!”
空岷一拍脑袋,“安王妃来了!快到河鄱寺了,师叔可要...师叔!”
他话还未完,就见漠尘瞳孔微睁,倏然跑了出去。
空岷看着他师叔冒雨跑着,急得跺了跺脚,捡起地上的纸伞,赶忙追着出去。
“伞!师叔!伞啊...”
赵明熙刚走进寺庙,外头的雨势,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他脱下沾染潮气的披风,侧目看向殿中威严的金身佛像。
赵明熙抬步走进大殿,直身跪在蒲团上。
他双手合十置于额前,虔诚的默念,心中所想所愿。
“等...”
住持想要阻拦,可落满雨水的寒气,已然掠过赵明熙的身侧。
双眼不曾睁开半分,待三拜三叩之后,赵明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就是不看也清楚身旁是谁。
“漠尘大师,竟不请自来?”
赵明熙起身看向漠尘,见他衣衫尽湿,略显狼狈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压不住的放大,“真是难得啊...”
空岷带着赵明熙等人来到厢房。
白池四下扫了一眼,便开始收拾房间。
不多时,换好衣裳的漠尘便走了进来。
赵明熙悠闲的坐着看他,并用下巴示意他坐下说话。
“白池...”
“是。”
白池应声停下收拾的动作,他快步走了出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他...”
“急什么?”
赵明熙摇晃着茶壶,给漠尘倒了杯茶,“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漠尘被他堆得心中郁结不已,但也只能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赵明熙等漠尘喝完,又给倒上一杯,让他暖手。
“他很好,还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现在已经是副将了。”
“那他可有受伤?”
“这带兵打仗,受伤总是难免的事。”
赵明熙只觉得漠尘是关心则乱,“又不是天神下凡,都是凡胎肉体的普通人,哪有不受伤的?”
“可他本不必受伤,只要不去...”
“璩弘义!”
赵明熙放下茶壶,定睛注视着他,“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拼死要去战场的?”
漠尘握着茶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止是为了百死一生的封赏,让你能重新看他一眼...”
赵明熙掷地有声的说道,“更是为了你曾与他说过的天下大义,拯救陷于苦难的百姓。”
“便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世间的太平,死又如何...”
他看着漠尘氤氲水雾的双眼,缓和着语气说道,“这话直至如今,他都记得清楚,因为这是璩弘义曾教过他的道理。”
望向看穿不透的雨帘,赵明熙嗤笑道,“蠢是蠢了些,但心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