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木炭阵阵作响。
齐昌胤看着棋盘的白子,眉头紧蹙。
覃修谨闲暇的拨弄着手边的金瓜子,听着院中传来的欢笑声。
“仲天赐的案子,你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齐昌胤接过下人端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那帮人的嘴,可是难撬啊...”
“关押那些人也不是为了审问他们。”
覃修谨看着棋盘,淡淡的说道,“到时,不过是打两板子,就把人放了。”
“那便由着仲天赐作威作福?”
“当然不是,舅舅在此多日还未看清城中局势吗?”
“哪有看不清的,仲崇凛可就差说这是他的地盘了。”
“既如此,动不动仲天赐,都不甚大碍。”
“你是说...”
“擒贼先擒王,此处你我都不算熟悉,若不了解情况,怕是很难下手。”
“堵不如疏,是这个道理...”
齐昌胤瞅准覃修谨侧首拿糕点的时机,趁机挪了个子,他轻咳一声,“那你打算年后便把仲天赐给放了?”
覃修谨咽下嘴里的糕点,慢道,“他在狱中的这些天,可够他出狱之后,慢慢回味的了。”
他把齐昌胤挪走的棋子,摆回原位,随后不顾他尴尬的脸色,又赢下来这局,“这些时日,他可没少吃苦头。”
蹲大牢的日子,本就是折磨。
何况仲天赐还是从未受过苦的公子哥,再加上覃修谨嘱咐下的‘特殊关照’,他更是受不住的。
重步崖也说了,刚开始仲天赐还吆五喝六喊着,让仲崇凛赎他出去。
可越到后来就越喊不动了,最后甚至,看到重步崖就瑟缩着身体,躲进角落不敢吭声。
覃修谨本以为重步崖动了私刑。
可他却摇头否认,只说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家里的厨子杀猪宰羊的忙不过来,我便寻思着大牢的位置不错。’
一不怕血溅地上,脏了;二不怕动静大,吵了。
可是个绝佳杀猪的好地方。
正巧,陪他守着大牢的侍卫,闲得骨头都松了,正好能帮着他押猪,还有活计能忙。
自从那日起,大牢里头每天都会传出杀猪的惨叫声。
可这一幕幕的画面,对于人犯而言,无疑是最为恐怖的精神摧残。
更何况是连血都不常见着的仲天赐了。
齐昌胤摆手拒绝了覃修谨再下一盘的示意,他仰靠在椅背上,叹道,“城中最为是非作乱的都已经在牢里了,百姓也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几日下来,他都看在眼里。
坛渭郡的百姓对郡城的现状,已然是麻木妥协。
可见仲崇凛在郡城的势力。
对于此现状,齐昌胤也只能关押一些祸害,至于仲崇凛,要想彻底铲除他,怕是得废不少力气。
但以仲天赐关押在牢为威胁,他近日自是不敢再惹事端出来。
“可仲天赐回去之后...”
覃修谨当然明白齐昌胤的担忧。
“他定会变本加厉的针对安王府与将军府。”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毕竟,他底下还有条听话的狗呢。”
“你是指杨浩旷?”
“那晚的刺客,十有八九是他派来的。”
“他竟如此大胆?”
“不过是因着背后的主子是仲家...”
覃修谨沉着的说道,“只是不知他为的什么。”
齐昌胤猜测道,“无非银钱、权势两样。”
覃修谨淡声说道,“那就不一定了...”
“你们两个下的如何了?”
滕安雁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她瞧见覃修谨面前满满当当的金瓜子,又瞥着齐昌胤空荡荡的桌面,不禁笑了出来。
她打趣道,“这般瞧着,你们父女两个倒真是输得默契。”
“表姐输了?”
覃修谨疑惑的问道。
“过年不就图个开心嘛。”
滕安雁不以为然的笑道。
覃修谨立马懂了,他笑着摇头。
表姐这是为了哄他的夫人跟她玩呢。
“可不像某人哦,怕是一把没赢吧。”
滕安雁意有所指的揶揄道。
“握槊确实没什么好耍的...”
齐昌胤赶忙给自己找填补,他咳嗽两声后,起身向外走去,“这投壶倒是许久没玩了,正好试试手了。”
覃修谨与滕安雁对视一眼,都没戳穿齐将军脆弱的自尊心。
众人在院中又玩闹一阵,直到天色黯淡下来才收起玩心,进屋用晚膳。
瘦而不柴的肉片焖熏肝,色味俱佳的清蒸鲤鱼,口感脆爽的鲜蘑腐竹,软烂脱骨的炖猪手,香飘四溢的清炖肥鸭,外酥里嫩的摊鸡子,滋味鲜美的爆炒凤舌,还有玉盘珍馐的桂花鱼翅。
再加上一人一碗的年馎飥,饭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道菜。
“谨儿还安排了傩戏?”
滕安雁惊喜的问道。
她原以为出了都城就瞧不到了。
“傩戏!”
齐靖英双眼放光的看向覃修谨,她急切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覃修谨算着时辰说道,“定的是一更开始,等用完晚膳,估摸着就到时候了。”
“这好似没有驱傩的习俗,也寻不到驱傩的人...”
赵明熙给覃修谨夹了块猪手,他笑着接道,“但好在我们的人,前两日进城了,他们虽不会驱傩,但跳个傩戏,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到这,齐昌胤便想起前几日与他汇报的守城亲兵。
“仲崇凛眼线众多,你们那...”
“舅舅放心,应付得过来。”
齐昌胤闻言,定下心来,但他又道,“那些银钱便是放在都城也行,你们缘何冒着这般大的风险送到这来?”
仲崇凛如何,倒是不足为惧,但都城那,可是不止一双眼睛盯着安王府,
“王爷到此,用到银两的地方,自不会少。”
赵明熙明白齐昌胤的担忧,“总不能急用的时候,等朝廷拨银放粮。”
齐昌胤明白了过来。
带兵多年的他,自是明白将士们的被动。
若是真遇上个什么事,等朝廷下发军粮,怕是都得饿死不少人了。
“既如此,将军府也...”
“舅舅用不着担忧,且不说王府的银钱够使,便是不够也不能让舅舅拿啊。”
赵明熙笑着打断他的话,“再者说了,这城里头不是还有个鼎鼎有名的大豪绅嘛。”
齐昌胤闻言一顿,随后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