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斑驳的树杈上,凝结着点点白霜。
南方的雪总是下得不大,但地上却湿滑的紧。
城楼东大门,几辆披着麻袋的马车,缓缓的经过护城河,来到城门口。
站在门口的卫兵,上下打量着他们,例行公事的问道,“来此何干?”
马车队伍打头,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谄笑着走了过来。
他指了指身后的马队说道,“从县里头来的,进城做点小本买卖。”
卫兵往后看去,就见马车边上跟着几个穿着朴素简单,模样像是庄稼汉子、农妇的人。
还有妇人的怀中抱着花布的襁褓。
“天这么冷,小的这拖家带口的...怕娃病着了,不好治...”
说着,柳诸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还请军爷给通融通融。”
卫兵抬手挡下了男人手里的银子,他威严的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行贿。”
“诶哟,小的不敢啊...小的只是想早些进城...”
“哼!”
卫兵重哼一声,一掌推开柳诸,想上前查看马车上的麻袋。
马车旁的人,像被吓着似的,挪着步子,贴近马车。
柳诸紧跟了两步,侧身挡下卫兵上前的动作。
在他冰冷的眼神下,柳诸稍稍掀开麻布,笑着说道,“军爷您看,就是点小东西,没别的什么了。”
卫兵目光一冽,他瞥了柳诸一眼后,喊住其他人检查麻袋的动作。
“用不着查了。”
他按着柳诸的手,放到麻袋上,后侧身让开道路放行,“走吧。”
柳诸感激的拜了拜手,吆喝着兄弟们,赶着马车往城门去。
卫兵扫了两眼周旁,还盯着马车瞧的士兵,喝声道,“有什么可看的!”
马车穿过几条街,寻到了一处驿站。
柳诸安置好了车队,又安排几人守着马车,就带着老婆孩子和几个汉子进了驿站。
“用不着、用不着...”
柳诸拦下了要给他们安排房间的小二,“一会儿就有熟人来接我们,就暂且歇歇就好。”
他掏出几文钱,放在小二的手心,“劳烦您给我们上几壶热水就成。”
小二拨弄了两下手里的铜钱,笑着说道,“成,你们且等等。”
柳诸笑着看小二离开,后扫视一眼空荡的驿站。
他引着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又脱下破旧的披风,裹在身侧女人的身上,“莫要冻着娃子。”
女人抱紧怀中的孩子,缩着身子点了点头。
不过多时,一个模样年轻,身材高挑的少年,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
“大哥!”
柳诸站了起来,“你来了。”
“娘听说你进城了,赶着让我过来寻你。”
柳诸热切的拉住他的手,“家中已备好了饭菜,大哥快随我回去吧。”
“诶!好好好...”
柳诸赶紧招呼着几人开始收拾,他走到掌柜前,憨厚的笑着问道,“那几壶水...”
掌柜瞧着他们的打扮,吹了吹胡子说道,“就给三十文吧。”
“三十!”
柳诸先是一惊,但看着掌柜瞪眼的架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数了三十文。
他嘟囔着,“这城里的东西,怎地这般贵...”
掌柜抓紧手里的三十文铜钱,看着几人离开的身影,嗤道,“乡下来的土包子...不坑你坑谁。”
几辆马车穿过街道,来到一户院门口。
十数人从马车上下,来开始往院里头搬东西。
有与柳闻相熟的邻里瞧见后,好奇的问道,“老弟,这是家里来亲戚了?”
柳闻见到他们,笑着回应,“我哥从乡下过来跟我一块过年的,顺道来城里头寻寻赚钱的路子。”
说罢,看热闹的几人也就离开了。
等东西都搬完了,柳闻便关上了院门。
转身之际,他脸上纯真的笑意,在顷刻间化为虚有,转而代替的却是不屑的轻挑。
柳闻抬眼看去众人已经脱下破旧的披风,他们的眼神则是如他一般的狠绝冰冷。
他看着众人说道,“郡城眼线众多,主子打算借年节的由头,把货拉进王府。”
柳闻是最早来坛渭郡的,为的是不引起旁人的怀疑,他化名徐鸣,提前搬进了这处院子。
这么多天下来,他也算是了解了如今郡城的环境。
说是整个城都是仲家的眼线,都不为过。
虽然王爷已经将亲兵布置到各处,但还不能完全剔除那些监视。
他早两日便传信跟柳诸说明此事,城楼处虽有王府亲兵把守,但保不齐对上的是不是自己人。
所以万事需得小心行事才是。
柳诸闻言点了点头,“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怕是要等年后才能到。”
一个女人上前,她抖开怀中的襁褓,一堆破旧的布料散落在地,最后现出一把锋利的短刀。
她两步上前,掀开麻布,将刀尖刺入麻袋,利索的划开一道口子。
夺目贵重的黄金首饰,便露了出来。
柳闻上前抓起一锭金子掂了掂,然后丢给了身侧的画芷,随后又依次丢给了在场的几人。
“王妃赏的,一人一锭。”
众人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自是欣喜万分。
虽然他们对主子们已然是抱着誓死效命的本心,可若是能得着赏,当然也是好的。
说起来,王爷对他们算是大方的,但跟王妃相比...
还是有些差距的。
“啊秋!”
覃修谨狠狠的打了喷嚏。
赵明熙把身上的被褥披裹到他的肩上,“可是冻着了?”
“别解开。”
覃修谨怕他着凉,急忙把被褥给他裹紧了回去。
他一把抱起吃饱喝足的赵明熙,快步往床上走去。
“都日昳了,就别动弹了。”
覃修谨抚了抚他的额头,没觉得热后,又把人塞回了床上,“闲来无事就再睡会儿吧,等晚膳的时候,我再唤你起来就是了。”
身子本就倦怠的赵明熙,闻言也没拒绝。
“六郎也睡会儿?”
“好。”
覃修谨顺势脱了外衣,躺在他的身侧,
赵明熙钻进温热的怀抱,大掌力度适中的按摩着他的酸处,让他舒适的叹了口气。
覃修谨低头吻在他的头顶,轻声哄道,“睡吧,我在呢。”
赵明熙顺着他按揉腰部的力道,慢慢的松懈下身体,很快就窝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覃修谨看着他,眉眼皆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
天地广阔无垠,包罗万象生机,而他的天地,却只一个怀抱就能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