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喃喃着:“怎么……可能?她明明……她……”
她明明常用族人的性命威胁自己……
是了,他就说,以玛法的性子,怎么可能在他多次失手的情况下,愿意对他的族人网开一面,只惩罚他一人,他还以为是自己一次一次不要尊严地乞求令她动容了,原来是因为她没别人可罚了……
根本是他想错了……
不是所有魔神,都有人性,他早该知道的……
生于祥瑞、本该翱翔天际的金翅鹏鸟们也早就陨落了……
那么他呢?他自己呢?
他算什么?他的这些年算什么?笑话吗?
他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活在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价值?
答案恐怕是……没有……
为了早已不存在的族人,他帮助自己的仇人,不顾一切地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辜负好意、吞食美梦、夺人性命等等等等……
他真的做了好多好多坏事……
他曾以为,若能用自己一身泥污换族人光明的未来,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哪怕寸步难行、哪怕肮脏罪恶,他都愿意背负,结局无外乎一个“死”字,一人换一族,值!
可现实是,他连死得其所都做不到……
他不配,他其实是死有余辜……
如今看来,过往数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看啊,他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金鹏闭目良久,终究是长呼了一口气。
他没有落泪。
摩拉克斯心道:这孩子……似乎陷入了自我厌弃……
他拧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字字斟酌,方能说出口。
一个字,就可以将脆弱的少年,推入深渊,万劫不复。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代替你的族人留在璃月港。”
金鹏自嘲地轻笑一声:“抱歉。”
他拒绝了,因为他不配。
“金鹏,你曾给璃月港找了不少麻烦,你应该清楚,现在成了自由人,理应……”
“赎罪”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沉重了,他一旦说出口,金鹏恐怕会立刻以死谢罪。
“理应弥补你犯下的过错……”
金鹏没说话。
他觉得摩拉克斯说得对,他犯下诸多罪孽,不该一死了之,理应尽力弥补。
“你看,璃月港正是用人之际。”
“什么意思?你……需要……我?”他忽然有些懵。
他一个深陷泥沼的罪人,怎么可能被神通广大的岩之魔神需要?
摩拉克斯语气轻柔:“当然。”
“我能做什么?”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什么都能做,不是吗?”
金鹏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他怎么都能做,什么都愿意做。
他想了许久,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愿为帝君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吧。”摩拉克斯扶起少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精巧的长命锁,他道:“受人之托,转交给你,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不需要少年赴汤蹈火,也不需要少年鞠躬尽瘁,他只想少年活得轻松一点——十几岁的少年,不该在泥沼中独自挣扎。
金鹏脑中有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