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吴次尾和陈定生找到。他们并无大碍,回来两天后就恢复如常。
醒后神神秘秘的跟我讲,那“两千八百一十九两银子”的梗救了他们一命。
对,就是个梗。
天天喝,顿顿喝,我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趁着状态好的那次,陪杨龙友多喝几杯,在旁的李贞丽居然没有阻拦。
香君走来,还是那股桃香。
问杨龙友:“杨公子,可以告诉我先前置办的金银从何而来了吧?”
我心想,逃不过的,杨龙友肯定能圆和后续事情。
杨龙友醉醺醺道:“我虽是马督抚至亲,却也拮据度日。哪来那么多钱。”
香君:“您与李妈妈投缘,切勿诓骗香君。”
李贞丽欲言又止,我得继续稳住。
杨龙友:“这些妆奁酒席,约费二百余金,皆出自阮怀宁之手。”
香君:“阮大铖?”
杨龙友:“正是。他想结交朝宗,又怕你们知道。”
事情发展到这步,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香君大怒:“好个侯朝宗,你还算是男人!不过云雨之欲,你竟因钱财玩顺水推舟!忘了自己是东林之后、复社灵魂!你忘了我吴家惨案就是阉党所为!”
她反应太激烈,我想上前解释。
还没靠近,“不要过来!我还没骂够!”
李贞丽发现情况不对,立马抱住香君。杨龙友估计酒都吓醒大半,眼神略带慌乱。
我:“事出有因,听我解释。”
我不说话还好,香君竟然拿出我送她的镂花象牙骨白绢面宫扇,柄上还系着我们侯家祖传的琥珀扇坠。她,要干什么?
香君:“夹道朱楼一径斜, 王孙初御富平车。 青溪尽是辛夷树, 不及东风桃李花。”
她读起来是那么伤感,那么失望......
杨龙友:“不要怪朝宗,还是听我讲。刚刚是喝醉啦......”
香君:“不听你讲!我要用这把扇子打醒他!”
李贞丽:“侯公子先走,香君发起火来我都怕。”
香君脸涨得通红,抓着扇子朝我扑来。
她那么温柔的人,此时对我那么凶狠。
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杨、李二人在后面劝。
大堂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我们小两口闹别扭。
有的人甚至要帮助香君抓住我,有的人助我逃脱,很是热闹。
香君跑得香汗淋漓,更加生气。
她大喊:“侯朝宗!”
折扇朝我飞来,让我避之不及——扇柄磕到嘴唇。
周围瞬间安静,因为我嘴唇已开始流血。
看得出开始香君很解恨,旋即扑过来抱着我大哭。
哭得甚是伤心,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香君:“朝宗,我把首饰都卖掉,赔了阮大铖那三百金好吗?呜呜呜......”
我:“听你的。”
这一幕,必将令十里秦淮无颜色,金陵自此赞香君。
可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香君真的变卖自己的首饰,还和姐妹们拆借到不少银两。
七拼八凑,总算把钱交到杨龙友手上。
我只记得杨龙友边走边摇头,碎碎念的找阮大铖“退货”去了。
他不会有事,也知道如何跟阮大铖讲。
总算告一段落,安生日子确实舒服。
有天我拉着香君坐船散心,只听到有船家唱:“丝竹隐隐,载将来一队乌帽红裙。天然风韵,映着柳陌斜曛。名姝也须名士衬,画舫偏宜画阁邻。”
我:“唱的是你,香君。”
香君不语,面色平静。
只见那船家和其他人聊到那晚的媚香楼,说李香君不受阮胡子妆奁,男子也逊色一筹。
以前天天等放榜,榜真下来后令人瞠目结舌。
我侯朝宗如斯文章,考官是否看懂?
记得那时虽然白天考试,而我天天打着灯笼去应考。
考官问:“光天化日之下,打什么灯笼?”
我答:“留都光线太暗。”
考官:“你影射朝廷,要是被监国大人知晓......”
我答:“大人们看过我写的策论再来评判,告辞。”
未必他们都看过我的文章?定是看了,不然不会榜上无名。
甚好,他们还会拿我的文章继续批判的。
批判,就是在意。
封杀,证明他们怕了。
只是爷爷和二爷、父亲和叔叔都是进士及第,我此次落榜愧对他们。
还有,香君的两个哥哥是我“追风营”成员,父亲应该能接受香君。
浑浑噩噩度过不少时日,直到吴家兄弟带着叔父的书信过来。
信中大意是:我父亲以治病为由出狱,正在休养。既然落榜,待在金陵无益。不如回京城接手“追风营”,为大明后期安定做准备。吴家兄弟会与我同行,望我速回。
天下大乱,该我出场啦!
和吴家三兄妹来到桃叶渡,杨龙有和李贞丽已再此等候多时,伤感之情溢于言表。
说真的,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香君强忍着泪水,相信她的两位哥哥也明白。
吴元:“小妹你就放心吧,我和你二哥会照顾好侯公子的。”
吴艺:“你是舍不得情郎,我和大哥不在你的关心之列吧?”
吴二哥估计是想让香君哭出来,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香君:“二位哥哥勿怪,我确实......”没说完就扑到李贞丽怀里哭起来。
李贞丽也是性情中人,安慰道:“会有见面的那天。”
我:“香君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护二位哥哥周全。办好事情就来接你。”
说到这,我迟疑了一下。
什么时候办好事?什么时候接她?
杨龙友:“贞丽准备把香君安排在卞玉京捐建的寺庙,以避乱世。”
我咬咬牙,朝杨龙友深鞠一躬,吴家兄弟同样。
李贞丽:“你们小两口聊两句吧,我们到旁边喝口酒。”
四人识趣的走开,香君才温柔的靠在我的肩上。
香君:“朝宗,你们上船之后我也要启程找玉京姐姐。等你来团聚,等你来接我......”
听到这,我的眼睛酸酸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往下流,滴到香君脸上。
香君一只手拿出手绢,擦干我眼角的泪水,但没有去擦自己的泪水。
她的另一只手,只是紧紧的握着我送给她的折扇。
水旁盲女弹唱:“蛾眉越女才承选,燕子吴歈早擅场,力士签名搜笛步,龟年协律奉椒房。西昆词赋新温李,乌巷冠裳旧谢王......”
此情此景,我从未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