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修灵九州,地大物博,不乏书香世家,像萧家,便是其中一个。
早年间,萧家夫人因难产,不幸离世,只留下一子,名唤萧念。
后萧老爷续弦,继夫人入门后对萧念不待见,特别是小儿子降生后,萧家荣宠皆给了小儿子萧怀一人。
自此,外界传言,两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如断剑,相看两厌。”
姜升恍然:“所以那萧念才会待萧怀如此冷漠,那萧怀那般敞颜欢笑,想来也是有意缓和两人间的矛盾。”
何沭摇了摇食指,神神秘秘:“非也非也,其中的玄机可大着呢。”
“我来说我来说,打听消息也有我的份。”百里竹迫不及待将何沭挤到一旁。
何沭偏头冷哼:“就让你一回,看你能说出啥。”
“哎呀,别扯了,赶紧说。”陵水宗的苏落好奇心膨胀,催促着。
……
“师兄,那边干嘛呢?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
不远处,长信宗小师弟朱兴碰了碰自己的两个师兄。
“云起宗和陵水宗?”公孙良想到上回苍露洲也是这两个宗门一块,便收起折扇,迈步走了过去,“过去看看。”
“二师兄,等等我。”朱兴小声说着,赶紧跟了上去。
华姚看着两个师弟走远,又回头望了眼已经上擂台的三师弟萧怀,想了想,抬脚朝朱兴他们的方向走去。
还是别让两个师弟惹事为好。
千山宗的霍平注意到长信宗弟子的动向。
“大师兄,看长信宗那群人鬼鬼祟祟的样,莫不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能有什么坏主意,我看,是三师兄你想多了吧 ,别打扰大师兄入定。”
小师弟骆荣摆弄着随身香囊里的茶叶,不甚在意。
“小师弟你不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瞧他们这仗势,好像在准备加入另一伙人的样子——诶?他们怎么停了?”
霍平戳戳手,想了想,掏出一只拇指大的小蜜蜂,运起灵气,将那蜜蜂送了过去。
骆荣见此,翻了个白眼:“大师兄说了不让你用追影蜂,你怎么还死性不改。”
“切,我凭本事炼的追影蜂怎么就用不得了,你可不准告密,也先别管你那袋茶了,赶紧的,替我把把风,待会好东西一起分享。”霍平晃了晃与追影蜂灵讯相连的玉简,背对着另一边入定修炼的温齐。
骆荣起身靠过去,刚好听见玉简里的声音。
“他明面上笑面如虎,实则,已经将爪子伸到了他继兄的娘家人,萧念生母有数位兄长,膝下富贵满堂,你们猜猜,萧怀情窦初开之时,看上了谁?”
“害,我知道,”姜升极其自信,“肯定与萧念的表姐或者表妹有关,想不到啊,这萧怀桃花债多到连家里都不放过。”
“不是,是他表哥。”
凤清一个岔气,差点将嚼一半的灵果给吐出来,她拍拍胸脯。
“这怎么还扯上龙阳之好了?”
隔着人群走动的长信宗弟子一时陷入了沉思。
公孙良复又打开折扇,微微摇头,一副老生常谈。
“三师弟,果真深藏不露。”
华姚有些惭愧,他对自己同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另一头,陵水宗等人还在唏嘘不已,消化这个消息之时,百里竹面无表情。
“喜欢的是他表嫂。”
“……”
“特么你不早说!”
凤清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大逼兜,复而又问:“然后呢?”
“但是他表嫂跟表哥已经和离了。”
“深宅后院如龙似虎,被逼到和离也是在所难免,还是修仙自在。”苏落以他阅览话本无数的经验,不由得发出一声感触。
“据说是因为他表嫂喜欢上萧念的表弟,心意不合。”
苏落:“……”
姜升听不下了:“那萧怀还跟萧念搭边靠近他娘家人,图啥?”
话落,一声好听的女音传来:“情深意笃呗,你们说的萧念那个表嫂,云华玄女,虽一年前已云游山海,可还是会偶尔回去探望,跟人搭边算不上没用处。”
众人循声望去,一袭素衣秀颜,腰缠浅粉缎带,正是过人宗的妙雪。
何沭冷哼:“偷听可是有损剑修的名声。”
“本姑娘就路过,再说我是正大光明来的,顺带好心给你们透个底,哪像某些人,听着墙角也不嫌躁得慌。”
某些长信宗和千山宗弟子:“……”
凤清有些好奇:“你认识那什么玄女?”
妙雪昂首:“自然,我随阿姐云游四海之时,与之有过几面之缘,顺便给你们小小透露一下,那萧念的娘家人,不是别的小门小户,正是于家。”
姜升略一琢磨,恍然:“难道那云华玄女看上的是萧念表弟其实是……”
仿若热油里倒水,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感受到突然被视线聚焦的于洛:“……”
百里竹气得脸鼓鼓:“三师兄你刚不早说!”
于洛默默扫过盯着他的人群:“你们刚不也说了,让我先别说的吗?”
他双手一摊,如实告知:“萧念确实是我姑姑的儿子,至于萧家两兄弟的关系,其实挺好的,情同手足,没你们说的那么多弯弯绕绕,萧念因为出生之时大病一场,话少面瘫,当初姑父和他继母生下萧怀,也是想着能多一个人陪陪他。
还有,云华玄女原是堂兄的前妻,和离只是因为理念不和,一人求的是纵横捭阖,一人要的是山河自在,无关他人,各自安好罢了。
于家每年都会出诸多罕世宝地的地图,这图纸呢,就是云华玄女所爱,故而会偶有来访。”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凤清拿灵果塞住何沭和百里竹的嘴:“瞧瞧你们打听到的,八竿子打不着边。”
何沭咬下灵果,很是不服气:“那你说说,你还有比我这消息更可靠的?”
“自然,不仅可靠,还真的不能再真。
那云华玄女不是别人,正是萧怀那大师兄的姐姐,而且,实不相瞒,我凤清别的不会,算卦还是一流滴。”
“算卦?”妙雪嗤笑,“修习之人,讲的是修心立命,算卦这种小把戏怎可随意搬上台面?”
“你怎知算卦不是我该立的命?”
不等妙雪反驳,凤清两指一掐,随即正色,摇头晃脑道:“此中缘由颇深呐,这游山玩水的云华玄女竟有所念之人。”
“此人是谁?”
“单字名齐。”
齐?
众人脑海中纷纷出现一个人。
千山宗大弟子温齐。
白菘面带疑色:“凤清师妹,你这靠谱嘛?怎会是他?”
“爱信不信,还有呢,那人对云华玄女无意,且他在意的那人,已名花有主,来是缘,去亦是缘,若太苛求,命途有舛啊。”
徘徊人群后的公孙良和朱兴皆回头,两双眼睛仿若要将身后的华姚透个底朝天。
华姚果断走人。
真是的,听个墙角差点把自己给搭上。
不过凤清此人,绝不简单。
阿姐只将那点私事说与他听过,那凤清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是精通术士?
而在那人群周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蜂缓缓离去,飞到了一个人的手心。
霍平与骆荣面面相觑,齐刷刷将目光转向身后还在入定的人。
骆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三师兄,那人真是大师兄?”
霍平凝重:“不知道,但你看啊,那凤清提到命途有舛,不是个好兆头,我们还是忽视不得啊。”
一日下来,六宗弟子比赛打得累,大多只多开了一级抽签池,好的也才两级。
当然,后头多听了一嘴流传,算是额外添了点兴致。
当晚,云起宗的亲传院子的屋顶上,凤清啃着灵果,仰观云雾渺茫的夜景。
游星弄月,醉卧云端。
这才是享受。
可能老天看她之前太过享受了,现在想再次来个优雅的赏月都不行。
“月亮不赏脸,解闷的倒是来了一个。”
凤清啃下最后一口灵果,随手将核扔掉。
“来都来了,不现个身?”
一袭蓝纱绸缎的身影凌空而上,出现在屋顶另一角。
“今日为何要造我的谣?”
磁音温润,与于洛的温和声音相得益彰,独独多了一丝傲气和疏离,没有起伏。
凤清依旧从容躺着,双手撑着后脑勺。
“我何时造温师兄的谣了?”
“单字名齐,不是说我又是说谁?”
“这世间名中,有齐字的何其多,温师兄怎么就认定是你呢?”
“我与云华玄女相识是真,即便我不认这名,外界也会传得沸沸扬扬,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凤清起身,立于屋顶。
凉风轻拂,木簪半挽的青丝随淡青衣裳飞舞,眉若远山,似笑非笑的凤眸隐隐带着几丝玩世不恭。
温齐不明白,明明比他还小好几岁的人,为什么那双眼睛总让他百般看不透,比他师父还深遂。
明面看如盈盈星辰,似又荫蔽着无尽的深沉。
“有一样东西,飘渺无踪,想请温师兄找寻一二。”
温齐收回目光,不悦:“找东西看风水,此非我能及,你该寻长信宗那群术士去。”
“听闻温师兄有一阴阳离幻方,一方造势九宫局,能将千里之地尽收眼底。。”
这时,她话锋一转。
“温家矿脉近几年因魔族作祟,灵气愈发萧条,若我猜得不错,那矿脉已数月不出灵石了吧。”
温齐一噎。
被人看透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好受。
“你是如何知道我温家的事?”顿了会,又道,“即便你知晓,那又怎样,还能解决不成?”
“修灵界有一聚灵液,可重辟天地灵泽,将无用灵气重收聚拢,解燃眉之急倒还不成问题。
刚巧,那聚灵液与我要找的东西,在同一处。”
“何处?”
“若你答应,日后便会知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唬我?”
“爱信不信,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反正我知道位置,别的法子虽是复杂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只是你的东西好用,我想快一点罢了。
但温家的矿石库存用尽的话,恐怕不是好事哦。”
凉风轻袭,天上浑厚的云分散开来。
“可以。”
凤清眉眼弯弯:“温师兄痛快,作为诚意,”她手指向上指了指,“明日流言自会随这天上云过,不留痕迹。”
温齐仰望,半轮月牙儿已经显露,悬挂天边。
“最好说到做到。”
人已运起轻功离开屋顶,凤清复而躺下,再拿出一个灵果。
半晌,耳边传来屋瓦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白日说的,是臆测还是真的?”
凤清侧目:“什么?”
“说我在意的那人,已名花有主,若太苛求,命途有舛。”
温齐重复了她算的一卦,复而问道:“你是胡诌的对不对?”
“信不信,不由我,由你——你腰上的玉借一下。”
温齐刚随手将玉甩过去,就有些后悔了。
他是不是太信任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了?
不过好在那只是一块普通的薄玉,算不了什么损失。
凤清的手轻动,那薄玉迎面朝温齐而去,他稳稳接住,掌心摊开,那半掌大的薄玉泛着淡淡蓝光。
“你做了什么?”
“一个小法术,或许日后会对你刚刚的疑惑能帮助一二。”
温齐再三确认那薄玉没什么问题后,才随身戴好,真正地消失在夜幕里。
凤清听着彻底静下来的夜晚,慢慢闭眼,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命簿里的场景。
温齐这人在司命的命簿里所记不多,只有心瑶送出聚灵液、温家矿脉成为她号令修灵界众修士的底牌这寥寥几笔。
而心瑶是如何让温齐自愿将一座温家的保命矿脉送出去?
命簿里倒是没有记载。
她如果不做大干扰,只能旁敲侧击让温齐自己解决了。
但愿不会引起太大变故。
夜无纤尘,皎皎月牙,斑驳幽影,落下一树呢喃。
“来是缘,去亦是缘。
司命写的东西,就是复杂。
困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