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姑娘,生于富贵人家,静则眸含秋水,娇艳欲滴;动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为倾世红颜。
十一岁时,当她提出要看书时,母亲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四书五经什么的是男人该看的,女人该做得就是缝衣裳之类的家务,伺候好丈夫,像小鸟一样在他身旁。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就可以看书,女人就得做这样的家务活?为什么所有重要的事都只有男人可以做决定?为什么男人可以这么理所应当的站在女人头上?为什么!
我不是人们定义中乖巧的江南女子,我时常忤逆父亲,我要看书,我要爬到房顶上晒着太阳看书,我要做我想要做得事,我没有大姐的成熟懂事,也没有小妹听话,更是无法和那宝贵的弟弟比,我叛逆,我讨厌这里。
十六岁时,我是整个绍兴府最出名的千金大小姐,人称“雪梅花”。当时书生也好,商人也好,各种各样的人慕名而来,这些可笑的男人,不是摇头晃脑吟诵情诗,就是黄金首饰成箱进门,我总是捂上耳朵,一脚把装着财帛的箱子踹出去,自顾自回房间。
迂腐死板的书生,俗不可耐的商人,谁说要选了,你会在破烂和垃圾里选一个带走吗?我不要嫁人,我要走,离开这片满是虚伪礼节和愚蠢支配的地方。
但是,还没等我离开,灾难却先行一步来到我身边。
十八岁时,家道中落,在危机关头“明智”的父亲做了个“天才般的行动”,让大姐嫁到宫中,让我嫁给绍兴知府的儿子。
大姐对于进宫没有一点反抗,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这样沉默?
但大姐说原本是要让我进宫的,因为外貌一定是我更胜一筹,但我性格火爆,不守规矩,父亲觉得不妥,不但我在宫里会活不长,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上给家中更是雪上加霜。
我沉默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突然就上来了。
后来,我和那个知府的儿子见面了,肥头大耳的,对我也是毛手毛脚的,真是恶心。
我当时就想走,因为家里的情况,我选择了忍耐,但当这个死胖子把嘴凑过来时,我是忍无可忍,一个巴掌把他扇开,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但他还恬不知耻的拉住我的手叫我的名字,看着他那小小的眼睛,白净却满是油膘的体态,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中国,不对应该是清朝,为什么没有现在养在圈里的白猪啊。我微笑着转身,拿开他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他翻滚在地上,鲜血直流。
雪梅花啊,当妄图欣赏她的美时,就已经被冻死了。
事后我并没有获得自由,父亲按住我的头,磕头谢罪,扇我的耳光,还请那只肥猪扇,最后,还是被迫嫁了进去,我屡次逃走屡次失败。但我从来没有放弃。一天早上,我看见一个丫鬟从他的书房出来,衣冠不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跌跌撞撞的,在马上要摔倒时,我扶住了她,问了她情况,得知是被那死肥猪虐待时,我怒不可遏,找他算账时,他却有恃无恐,并恐吓我下次就是我了。
结果......真被他做到了,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迷药能让身体虚弱的同时精神却是清醒的,他玩得不亦乐乎,而我的痛苦则刚刚开始。
二十岁生日,他居然给我操办了,邀请了我娘家全部的人,连在宫中当妃子的大姐都来了。
不过,我真是愚蠢,竟然觉得他还有人性。生日时,并没有载歌载舞,但有欢声笑语,他让下人端来一盆牛奶,把我绑起来,抓住我的头往牛奶里按,还边说芸儿你最喜欢牛奶不是吗。在场的人不但没有一个来阻止他的暴行,还在那里大笑,称赞夫妻感情真好,最可笑的是,他邀请了我的弟弟上来把牛奶从我头上浇下去,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毫不犹豫的上来笑着端起盆来,说还是用泼得好,说什么可以消灾避难,一瓢一瓢往我身上泼,最后还用干的梅花花瓣撒在我头上,嘲讽着昔日的雪梅花,看着满眼只有利益的父亲,麻木不仁的母亲还有大姐,自私自利的小妹和弟弟,我还之前竟然在忍受,我还在担心,为什么我变得这么愚蠢。
雪梅花今天已经融化,只剩血梅花来点缀这个冷漠的世界了。
我找准机会,偷偷用刀子割开绳子,趁它们狂欢时,我一刀捅瞎了那只肥猪的右眼,同时,抓住另外两把刀,先是一刀划破了卑鄙弟弟的颈动脉。
我后退,等他们把我包围后,我扔掉了沾满血的刀,用干净的刀对向了自己的脖子,我对它们说,你们还不配杀我。
说完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我倒在地上,无法呼吸,那帮人全去抢救那两个人渣,无人注意到我,而在角落的我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感到解脱,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崩溃了,我不感到有一丝的后悔,但满心的不甘,不甘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为什么没有办法杀死它们全部人,眼泪融在血液里,愤怒、憎恨无数负面情绪涌了上来,没等血流干,我就【崩坏】了。
我已经等不及变成鬼魂了,我拔出刀子,伤口快速愈合,看着他们恐慌的眼神,我意识到灵子与魂质不但修复了我的肉体,也修复了我的精神,我从未感觉到如此自由,我面带微笑,再一次以千金大小姐般的从容不迫向它们走去,我没有虐待倾向,但一声声哀嚎仍旧是那么悦耳。
人类骨子里的恶在临死之际往往是最戏剧的。
一开始我仅仅只是看着它们,还并未动手攻击,可是它们全都吓破了胆,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甚至没有一个敢直面我,这群乌合之众就像洪水一样拼命往大门挤。
死亡面前,社会地位、财富、风度什么的都化为乌有,可怜的母亲并没有因为自己顺从得到拯救,所谓“威严的父亲”早就面如死灰地冲在了最前面。其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因为踩踏而奄奄一息甚至是死亡,我平静地等着,当它们快到大门时,才开始我的惩戒,我没有虐待他人的癖好,而且看在和它们“家人一场”,我选择了温柔一点的手段,每一个攻击都是最直接的,最致命的,它们连死前的走马灯都不会看不到。
如果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我的可恨之处就是忤逆了这个世界了吧,但相比与我,我认为那些女人才更可怜,因为她们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
我后来自然也是被各种驱魔人追杀,虽然大部分都完全不值一提,但也不缺少厉害的,我只能逃跑,直到清朝结束。
因为中间还躲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好像是北洋军阀的时代了。
我本以为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家都会聪明些,至少会反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事实上聪明人仍旧只有一点点,因为数量还时常而被愚蠢埋没。
我逛着逛着就到了金陵,现在好像是叫南京吧。那里有个地方可有趣了,好像是叫“金陵女子大学”,我认识了个女孩子,她叫李慧灵,又聪慧又机灵的,她带我看了各种各样的书,给我讲了各种各样的事,其中有本书没写完作者就死了,后面一部分还是别人补的。我和她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她上课,我【灵化】靠着墙壁听她们的课,她放学,我给她买蟹黄包然后缠着她,让她给我讲故事。
这小姑娘,我比她大几十岁,知道的却比我多,真是“生乎吾后,吾从而师之”呐。
每次她问我我是哪里人,我就告诉她我是妖怪,没有家。
但好景不长,她说她要结婚了,嫁给一个商人。我告诉她不要相信婚姻,不过......她没听。
再和她争执下去我和她的关系就会决裂吧,所以我在此之前和她告别了。我开始了我独自一人的旅行,从金陵到山东再到北平,最后又回到了金陵。
当我喊着好久不见推开她家的宅门要给一个惊喜时,发现她住的宅子换人了。
我四处打探,最后在一个破屋子里找到了她,当时我打开门,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人拿着麻袋,另一个人一只手掐着李慧灵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绳子。
骗人的吧。为......什么会这样......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我触碰墙上的藤蔓,把它们变成一把刀,拿麻袋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当他一拳打向我面门时,他的手已经断了,我干脆利落的往他的脖子来了一刀结束了他的生命。另一个男人慌了,他威胁我说我在靠近,李慧灵就会被杀死,我不等他说完,一刀砍下了他掐着的手,闪身抱住了李慧灵,把她抱到床上,随后,转身问那个男人怎么回事,他说李慧灵的丈夫在红杏阁抽大烟已经欠了一年多的钱了,现在还在抽呢,而且他已经答应把他老婆卖给红杏阁了,我听完怒不可遏,一枚梅花状的灵弹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到李慧灵床前,问她具体情况,她说两年前,丈夫做生意失败了,欠了一大堆钱,债主上门,最后买了房子才还清了债,但他后来没有东山再起,反而一天到晚在红杏阁喝酒抽大烟,我拼命工作想还清债务,一直到了今天,我想反抗但无能为力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跑。她却说了一些法理,说这是也是她的责任,如果逃走就是一份罪恶。罪恶?什么是罪恶?如果像这样的人都是罪恶的话,那么罪恶的对立面又该是什么?她很虚弱,我让她不要说话了,我给她盖上被子,等她睡着后,我赋予房子一小份灵魂,让它保护好李慧灵。
随即,我就去那个混账地方找那个混账东西。
“红杏阁”说白了就是个风流之地,我走了进去,里面净是脂粉和大烟混合在一起刺鼻的味道,我在人类时期就讨厌用来化妆的脂粉之类的东西,更讨厌鸦片这样的祸乱之物。
没过一会儿,几个壮汉走过来跟我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想把我打发走。我发动能力,抹掉他们的灵魂,用自己的灵魂控制他们,利用他们为我开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无能的丧家犬,佝偻的身体,眼睛凹陷进了眼窝,皮肤感觉就像贴在骨头上,横躺在床上抽着大烟,看着他那醉生梦死的样子,在想到饱受折磨的李慧灵,我快步走到他跟前,他迟缓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夺过烟枪,一把把烟枪插到他的太阳穴,他自然是当场毙命,吓的一旁服侍的女人尖叫,我冷漠地走了出去,看着灯红酒绿,看着烟雾缭绕,无论是嫖客,还是娼妇,笑着喝酒,抽烟。男人沦陷于欲望,女人成了一种商品,这般麻木不仁、令人作呕的笑声。
真是恬不知耻。
【魂夺·雪梅花】
红杏阁变成了一片废墟,我逆着人群回到了李慧灵身旁。
其实,她已时日无多,大量的疲劳已经破坏了她的身体,我和她度过了她最后的时间,将她安葬后,我又继续去旅行。
我陷在李慧灵的死亡之中无法自拔,这样聪明的人最后为什么还是被自己禁锢住了?
直到1919年5月4日,我在北平,看着游行的大学生,我才从她的死亡中走了出来,他们的反抗让我欣慰,终于有人明白了反抗不公了。而且这一次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同时,也给我了一个启示。
但是我在市井呆太久了,驱魔人发现了我,我重伤了两人,但另一个人实在太强了,我被重伤,拼命地跑,因为我还不能死在这儿。运气好,我成功躲掉了,他没有继续追杀我,最后一路兜兜转转找到了这里,这里的灵子浓度很高,魂质也很适合我,但有部分伤即使是崩坏者也无法恢复,我再也无法保持我的肉体了,一点一点的衰老,我对灵能的操纵也变差了许多,我急需一个能够承载我灵魂容器……
“明白了吗?从人类的角度上来讲我是杀人的恶人,只有杀死别人或是被别人杀死。你明白吗?”
我降低重心,闭眼深呼吸,再睁眼。
“同为孤独的旅者,我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