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冲锋中的李归仁一声大喝。
八千曳落河骑兵弯弓搭箭向天齐射,唰唰唰,一大片遮天蔽日的乌云陡然升起,然后如瓢泼大雨一般向具装甲骑倾泻。
叮叮叮!
箭头撞在铁甲上发出一阵乱响。
这波恐怖的箭雨至少能杀伤两三千人,一般队伍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密集的射击,说不定挨上一轮直接就会崩溃。
然而回纥的具装甲骑人马皆披铁甲,除了极个别倒霉鬼被射中眼睛落马外,其余人只当淋了一场大雨,冲锋势头丝毫不减。
见敌人毛都没伤到一根,李归仁气得扔掉手中的弓箭,大喝:“该死,弃箭,拔刀!”
仆固怀恩挥手抹掉扎在马头铠甲上的箭矢,冷冷一笑:“就他妈你会射箭?弟兄们,让对面这些猪猡见识下回纥人的骑射!”
回纥人当即还了一波箭雨,相比曳落河骑兵的大范围抛射,回纥人的箭雨带有目的性,他们更多瞄准的是敌人的战马,因为对方战马没有披甲。
唰唰唰!
四千人的齐射远没有八千人壮观,可造成的杀伤却蔚为可观,这一波迎头痛击激起一片战马惨嘶声,曳落河骑兵前排人仰马翻,肉眼可见的倒了一大片,保守估计有五百匹战马中箭跌倒,更有不少的骑兵坠马。
骑兵在高速冲锋中坠马,就算没当场摔死,也会惨死在后续骑兵的铁蹄之下,这一波回纥人的箭雨还击,曳落河骑兵损失近千。
曳落河铁骑自成军以来,依靠无双的骑射闯出偌大的威名,他们不惧任何敌人,就算一时不敌也可以像狼群一般从容撤退,随后再找战机歼敌。
但偏偏具装甲骑人马皆甲,骑射拿他毫无办法,而此刻决死又不能避让,李归仁只能厉喝一声:“不要慌,集结在一起,加速冲锋!”
骑兵迎面对冲,双方的距离仅够射一箭的时间。
看着李归仁发起了亡命冲锋,仆固怀恩心头哂笑:就这?看来是不长记性啊。
仆固怀恩操起长枪,振臂高呼:“所有人弃箭列阵,平枪,墙式冲锋!”
随着仆固怀恩一声令下,回纥人呼喊着拨动马头,散漫的阵型开始变换,骑兵们马挤马、人挨人,铠甲乒乓碰在一起,在呼喝声中凝聚成一堵堵长枪铁墙。
每堵铁墙多的有三四十骑,少的也有二十骑,四千骑化作大大小小百余堵铁墙,扬起滚滚尘土,如推土机一般横推而来。
砰!
金铁交鸣,两股洪流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迎面对撞,刀卷枪断、骨折胸塌的闷声同时响起,战马的悲鸣和双方将士的痛苦哀嚎更是瞬间爆发,惨烈之意充斥整个战场。
尽管曳落河骑兵人数占优,但论对冲,轻骑怎敌重骑。
这一场迎面对撞,具装甲骑依靠龟壳一般的坚硬铠甲,硬生生凿穿了曳落河骑兵的阵线。
曳落河骑兵的锋矢阵型先是被回纥铁锤当头一锤,直接锤平了锋锐,接着又被铁梳子从头梳到尾,整个阵型千疮百孔,七千人至少没了两千。
但李归仁的猛将威名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以他为核心的曳落河骑兵剽悍血勇,对撞中搏命反击,也将近千的回纥人斩落马下。
两军这一次交锋,八千曳落河骑兵伤亡近半,还剩近五千人,四千具装甲骑占了优势,但也崩得一口血,还有三千余人。
呼呼!
具装甲骑的骑兵胸膛如拉风箱一般起伏,大口调节呼吸,同时扭转马头,调整队形,准备发动下一次冲锋。
仆固怀恩整完队形,被自身的伤亡惊住了,吐口血沫,骂道:“该死!少了快一千人,这群猪猡的骨头还真他妈硬!”
李归仁的心则在滴血,环视周遭一圈,惨重的伤亡让曳落河骑兵士气低落,一些处在战场边缘的骑兵甚至没了战意,开始任由胯下的战马乱窜。
李归仁见状暴喝:“弟兄们,我曳落河骑兵自起兵以来,横扫中原,所向披靡。今天岂能让这些回纥崽子小瞧了,有种的男儿跟紧我,曳落河,冲锋!”
“杀!”曳落河骑兵再一次集结,以李归仁为锋矢,向回纥人射来。
如此伤亡还能冲锋?
仆固怀恩很是惊诧,他看出曳落河骑兵已濒临崩溃,是李归仁把他们强行聚拢在一起,是他们现在还能强撑的关键,于是操起长枪,大喝:“随我杀贼!”
仆固怀恩一马当先,直取李归仁。
来得好!李归仁也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眼神一厉,拍马迎上。
两军再次对冲,仆固怀恩和李归仁作为两军的锋锐,针尖对麦芒地撞在一起。
唰!
两马交错之际,仆固怀恩双手握住长枪,狠狠捅向李归仁胸口,李归仁往后一倒,躲过枪尖,接着长刀一挥,顺着马头划向马尾。
铛,吱——尽管长刀在铠甲上划起一路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除了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无济于事。
李归仁无奈地怒骂:“妈的,老子回去砸锅卖铁也要给我的战马整套全身甲!”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两名具装甲骑朝他的战马捅出长枪。
唏律律,战马一声悲鸣,两蹄一软,马头栽向地面。
“操!”
李归仁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身,无数碗口粗的铁蹄狠狠踩下。
“将军!”李归仁的亲兵大惊失色,拼死上前救援,好不容易冲到坠马点,地上的李归仁已经瘫做了一滩肉泥。
仆固怀恩见状哈哈大笑:“贼将已死,弟兄们,我们赢啦!”
“杀!杀!杀!”回纥人士气高涨,原本酸麻的手臂凭空又生出一股力量,继续挥舞长枪。
主将战死,剩下的曳落河骑兵再无战意,呼啦一声,曾经纵横中原的铁骑星散溃逃,世间再无曳落河的威名。
仆固怀恩集结剩余铁骑,还有两千五百骑左右。
还能一战,仆固怀恩回头看了一眼唐军中军大旗,发出了整队命令,击溃曳落河骑兵的回纥具装甲骑再一次摆出冲锋阵型,战意直冲安守忠的中军。
“妈的,这怕是世上最强的骑兵了。”
安太清此刻口干舌燥,这道恐怖铁流让他心头升起一股怯意。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安太清回头看了一眼,对皇甫冲惊叫:
“安帅,张通儒也战死了,他的头被李嗣业挑在了枪尖上,我军的前阵已经崩溃了。
安帅,要不我们撤吧,趁他们还没把我们合围,末将率军冲锋,为安帅打出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