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透过牢房狭窄的窗口倾洒到钟离诺单薄的身上。
钟离诺虚弱的睁开双眼,看到楼弃靠在床边合着双眼在休息。她只记得自己熬了很久很久,久到感觉自己身体已经被大火吞噬了只剩下泛着余温的灰烬。可现在她躺在地牢唯一一处干净的木板床上。不用多猜一定是楼弃把她安置在这的。钟离诺想开口讲话可喉间的沙哑让她无法开口。
楼弃察觉到钟离诺的转醒,起身倒了一碗清水,扶起钟离诺递到嘴边让她润喉。
“嗯,你成功了。”
钟离诺扯起一个笑容忽闪着睫毛眨着满是疲惫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楼弃,她再告诉楼弃‘你看我可以的。’
楼弃这一夜同样备受煎熬,他不懂,钟离诺从前是那样的娇弱憨态,自从开智后,就变成了一个坚韧可爱懂得怜悯和共情的人。而他昨夜竟然那样的怕她死掉,那种感觉不是害怕利益被断送的恐惧,而是就算拼上他的性命也好,他也不想钟离诺受到折磨死去。那一刻他切实的感受到了‘活着’,他变成了有牵挂有软肋活生生的人。
紫依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地牢。
“ 真是命大,看来昨夜过得不错。来人,把那个小娘子给我拖出来。”地牢的锁被打开,两名壮汉气势汹汹的走来,钟离诺无措的躲在楼弃的身后。
“别碰她。”楼弃目光冰冷的盯着紫依。
“动手啊,你们怕他作甚。”
壮汉摩拳擦掌的准备打斗,紫依说的没错楼弃现在也是一副狼狈,两日没吃饭,以凡人的身体很难有气力挣扎了。
楼弃和一名壮汉缠斗,钟离诺自然而然的被另一名壮汉扛在身上准备带走。钟离诺拼尽全力的挣扎但这对于壮汉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她慌乱的结印施展定身术,却没有成功。
‘完了,我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楼弃,我没办法了。’钟离诺闭上双眼无奈的任壮汉扛着她。
楼弃看到脱力不再挣扎的钟离诺心中燃起愤恨。他不允许他们再次把钟离诺从他的身边带走。
“我说,别碰她!”
楼弃的周身一刹那魔气环绕,心海灵台的裂纹彻底崩裂开来。烈火遍地之处一株梅树赫然的绽放。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乌云层层,几道紫色的雷电从天而降。黑色沉寂的双眸,被邪魅诡谲的红色覆盖,光滑的脖颈处烈火的纹路从下至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紫依看见天生异象,心道不好,这小子是什么妖魔,慌忙出手压制。
楼弃猩红的眸子泛起妖冶的红光,这种巨大的力量在他的身上穿梭。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呼喊着他:“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来吧感受力量!”
楼弃挥出一道金光向紫依攻去,紫依全力抵挡却还是被击倒在地,面色痛苦。她只好先用遁术逃跑。两个壮汉见状也脚底抹油的向外跑去,楼弃飞快的追赶,一只手抓起一人,毫不费力的扭断了两人的脖子。
钟离诺目瞪口呆的在地上看着楼弃。
“楼弃...你...”
楼弃注意到了身后还有人的存在,回首把地上的钟离诺也掐着脖子带起。猩红的眸子在打量着钟离诺。钟离诺双手抓着楼弃的手,窒息的感受让她五官皱成一团。破碎的声音也无法说出口。
楼弃猛地回神脖颈上的烈火纹路淡了一些,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他半阖着双眼微微晃动头部像是十分挣扎。
‘不能伤害她。’
‘你竟然那么在乎,我不能让你有顾虑,杀了她吧感受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阿诺,钟离诺,我做不到!”楼弃的喊声似乎唤醒了被迷惑的自己。他慌乱的松开,接住钟离诺。
钟离诺已经晕了过去,楼弃知道现在必须先带着她离开这里,否则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危险。
驿馆内
苏子整理着钟离诺的衣物,眼泪不停地掉落。墨影一大早就又去寻找两人的踪迹了。晋皇的书信摆放在桌子上。
楼弃抱着钟离诺转瞬来到了他们的房间。苏子听到声音急匆匆的推开房门。
“公主!驸马!你们这几日去哪里了,吓死奴婢了。”苏子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知道他们一定受了许多磋磨。
楼弃跌跌撞撞的把钟离诺放在床榻上,让苏子去找医官来。苏子闻言不敢耽误,急忙转身去找人。
楼弃盘腿坐在矮塌上调整气息,身体中胡乱冲撞的魔气让他的胸口闷得难受。楼弃极力忍耐,猩红的眸子又变回了沉寂冰冷地黑眸。剧烈地魔气让他的气血翻涌,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虽然看着骇人,但他的胸口处不再沉闷,松快了许多。
墨影和苏子一同带着医官回来。墨影急忙上前查看楼弃,楼弃示意稍后再说,墨影只好扶住楼弃,看着医官为钟离诺诊治。
“这位姑娘,脉象紊乱像是中毒,更像是‘蛊’。虽不要命,只怕毒发之时试蛊钻心非常人能忍受之苦楚啊。”
苏子被吓得大哭起来,跪倒在地不停地哀求医官救命。
“老夫只是一介庸医,怕不能解姑娘苦楚,但我有一师叔正在凉国,如果你们能碰到他或许能救她于水火啊。”
楼弃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敢问,此人在何处?”
医官起身写出一副药方:“我那位师叔是位道长,此生下山来便一直云游,我只知他在凉国却不知影踪。”
趁着苏子送医官出门抓药的时机,墨影才开口发问:“世子,您的脖间?魔气怎么如此浓郁,莫非已经到入魔的时候了?”
楼弃伸手触碰脖间,意味不明的浅笑。墨影看的一愣:“您为何突然发笑?”
楼弃回想起钟离诺吮吸的触感,略带几分得意的开口:“你从未与女子有过交集如何会懂?”
墨影满脸的不解,却还是应答着:“嗷”。内心怀疑:‘这红色像火焰一般的纹路和女子有何干系?世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楼弃轻咳着帮钟离诺掖了掖被角:“我的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可那个声音一直在引诱我,只怕没那么简单。现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医官所说的道人,解了她的蛊。”
墨影深表赞同,即刻起身去寻找。
苏子熬好了药,端进房中并带来了一个消息:“不好了驸马,奴婢看到有好多官兵在搜补,手中拿着的画像好像是你和公主。”
楼弃知道他此番逃跑凉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不能在驿馆呆下去了,要躲避追兵但此时也不能贸然回到晋国。
楼弃从苏子手中接过汤药,嘱托苏子:“我必须带着钟离诺离开这里,你并没有被他们注意到,所以自行藏好,在大凉也好回晋国也罢,墨影会保护好你。”
苏子含泪点头,她知道自己不会法术,跟着钟离诺只会是拖累,回到房中帮钟离诺收拾好衣衫,还有晋皇送来的书信放在一个包袱中。
楼弃打算让钟离诺喝下汤药在一同离开,只是她还在昏迷,汤药顺着唇缝流了下来。楼弃只得以口渡药,眼见着汤药见了底,苏子拎着包袱推门而入。
“快些离开吧驸马,官兵已经到了隔壁,怕是来不及了。”
楼弃接过包袱,背起钟离诺从后侧的小门悄声离开。苏子呆呆地望着,希望楼弃能保护好钟离诺。
楼弃想再次调动魔气偏偏又不成功只好疾步快跑。
钟离诺再度转醒,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执吟的幻境中一般。这个小竹屋,和她母亲修建的十分相似,双亲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楼弃端着汤药走到床边。钟离诺费解的撑起身子:“楼弃?”
楼弃一席白色立领便衣,悬着高马尾,俨然一个温和少年,似乎和她晕倒前见到的那个可怕的人不是同个人。
“是我,喝药吧”楼弃一如往常仿佛未曾经历这次磨难一般。
钟离诺接过手中温热的瓷碗。还是想问个清楚,楼弃率先开口:“先喝药,旁的事一会再讲。”
钟离诺喝过药和楼弃走出小竹屋坐在竹梯上。
“楼弃,谢谢你,没有抛弃我。”钟离诺揪着衣角,她原本有好多问题,可现在她知道楼弃一直没有丢下她离开她,她觉得原来一切都不是她一个人在扛,心底是很酸楚的。
“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楼弃十分认真地回答。
钟离诺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换上一副轻松地样子打趣:“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这个小竹屋和我十分有缘,就像我曾经来过这里熟悉。”
楼弃那日已经筋疲力尽,在 躲避的情况下只能走向深山,就在快要绝望之际,这所小竹屋出现在他的面前,更为奇怪的是,屋内不曾落灰像有人居住似的,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原本只是想借住一日,可小屋的桌上摆着一卷竹简,上头写着尽管居住的话。
楼弃这几日照顾好钟离诺,其余时间便去找寻能解蛊的道人。
钟离诺皱着鼻子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还是在地牢的那一套,已经馊了。
“楼弃,我想沐浴,我都馊了,你闻不到么?”楼弃起身走向院外。
“你去干什么?”
“砍些柴烧水。”
钟离诺挑眉表示满意,回到竹屋找到了衣物,底下藏着一封书信,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楼弃没有检查过这个包裹?
“念念孤女,知你远赴凉境,为父寝食难安,虽有楼弃护你左右但仍不似在我晋国。孤不忍责怪于你,望你顺遂,无论如何,切记平安归来...”钟离诺红了眼眶,内心充满了自责不安。她现在怎么才能救出族人救下百姓呢,钟离诺大声的哭泣着。
楼弃在院外听到哭声丢下木柴疾步回到房中。钟离诺看到楼弃哭的更凶,扑到他的胸前声泪俱下:“是我没用,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他们啊。”楼弃颤抖着双手,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地抱住怀里痛哭的少女。
‘我该怎么救你...’
楼弃侧过头目光如炬的注视着他尽全力要救的人。
黄昏之时
云绕维持着原形盘绕在竹门上。“主上,我未曾找到什么云游的道人。”
楼弃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还在劈柴。“继续,找到为止。”
云绕爬到楼弃的脚边,闻着楼弃身上的味道。“主上竟然也会有那些男人的味道?您也春心荡漾了?”
楼弃狠劲的劈下一斧头差一点距离就伤到云绕的尾巴,冷冷的开口:“少说废话,好好找人。”云绕折过尾巴心有余悸,心中吐槽:‘这小丫头真倒霉,碰上你这个坏种,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一枚油灯映出的光影晃动着,像楼弃的心一样不平静。身旁的钟离诺安稳的睡着,偶尔还会抽泣。楼弃不知道心中的是什么感情,但是他知道钟离诺说的没错,她感谢他救了她,而他又和尝不是感谢钟离诺一直陪伴着他呢。
翌日
钟离诺醒的很早,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看向还在安睡的楼弃‘到底哪个你才是楼弃?’,她伸出手轻轻地戳着楼弃的脸庞,欣赏着俊美的容颜,滑过高挺的鼻梁目光向下看到了几处红斑。钟离诺脸上一红,想起那日在楼弃的脖间犯下的过错。但是衣领下藏着的是淡淡地红色火焰纹,虽然已经变淡了,可钟离诺想起那日楼弃魔化状态下,脖颈上爬满了这样的火焰纹,像是真的火焰一般。
‘楼弃难道和我一样不是凡人?那他是什么呢?’
钟离诺轻轻起身带上竹门,走入竹林。如果她记得没错,走出一段距离就会看到揶傩族曾经的部族村落。果然走了一会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部族大门,一如往常。
钟离诺走入那个曾经镇压封印魔器的地下石窟中,刚想伸手触碰阵法的旧印,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动作。
“钟离诺,你来了?”白发随风浮动,蓝色修身的长袍套在一个年轻面庞的‘老者’身上。
钟离诺凝神望去:“筠岐道长?”
“故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