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徐医生一回头,就对上齐瑾极致阴冷恐怖的目光,不由得身形一颤。
他照顾齐瑾也有一年左右了。
对他,他自以为也算是了解的。
但现在,他在和齐瑾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些莫名的惊恐感。
就像是,在面对一头即将苏醒的猛兽。
徐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安慰自己不要多想,随即出言安抚齐瑾:
“少爷,你误会了,小姐只是有点事情耽搁了,并不是不回来了。”
可齐瑾已经不信他了。
他没说话,只是依旧盯着角落,眼底的冷意,越来越刺骨。
徐医生没意识到这点,只以为他是被打了镇静剂,疲惫虚弱得不想说话,所以说道: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等小姐回来,我再告诉你?”
听到这话,齐瑾闭上了眼。
徐医生松了口气,关上灯,走出了门。
殊不知,他刚关上门,齐瑾的眼睛便再次睁开了。
只是那双眼睛里,再没有愤怒,没有冰冷,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沉寂中,又透着一丝癫狂。
宛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那抹癫狂,逐渐深沉,越来越失控。
就在他心里的某样东西,即将崩塌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原以为是徐医生查房。
却不想,走进来的,是个小小的身影。
她逆光站在门口,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子,但那小小的黑影子、头上的马尾以及浑身上下透出的肆意张扬……
是姜烛。
“阿……烛……”
齐瑾眼中的癫狂愈发明显,他死死盯着门口的影子,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镇静剂,叫他对身体几乎没有了把控。
只能极力睁着完全睁不开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咦,小哥睡着了吗?”姜烛小声道。
换作以往,齐瑾若是睡着了,姜烛便会立马离开。
不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想要伸手示意,奈何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别……”
“走……”
他拼了命想要叫住她,可根本发不出声音。
绝望之余,他眼底的癫狂,又浓重了几分。
却不想,姜烛没走,而是抱着土拨鼠,走到他床边。
齐瑾半垂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小哥——”她轻轻喊道。
齐瑾费力想要睁开眼,却根本睁不开。
“别……”
“走……”
他伸手想要拽住她。
指尖却从她的校服衣袖上滑了过去。
齐瑾眼底的癫狂愈发明显,就在即将失控的前夕,一张软乎乎的脸,却蹭了蹭他的脸。
像只小兽一样。
软乎乎的。
只一瞬,齐瑾眼底的癫狂之色便消散无踪,只余下极致的柔软。
一如他软到一塌糊涂的心。
“小哥——”她声音也软乎乎的。
“嗯。”
齐瑾想应声,奈何还是发不出声音。
姜烛又蹭了蹭他的脸。
当初,她刚回到齐家,他第一次送给她绿豆糕时,她就是这样,欢喜的蹭了蹭他的脸。
她那时,一直是像小兽一样,直白地表达喜欢的。
“小哥,我们去山上看日出吧?”
看日出?
今天?
可他根本动不了。
现下,他除了意识还在外,身体的一切,他都失去了掌控。
“好吗?小哥?”
齐瑾无法应声。
姜烛却笑了:“小哥如果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她扶起他,背在背上。
“小哥再睡一会儿吧,等你醒了,就能看日出了。”
不等齐瑾反应,姜烛已经背着他,朝门外走去。
土拨鼠则坐在地上没动。
“今天可累死咱了!”
作势就要休息。
嘿嘿嘿。
没想到这凶巴巴的恶女,家里还挺有钱。
不错不错。
这落脚的地方,它还挺满意的。
只是,这地方似乎有点古怪,一进来,它就觉得浑身不适。
浑身不适该怎么办?
当然是休息啦!
却不想,它刚躺下,姜烛就一脚踹了过来:
“起来,跟我一起走。”
土拨鼠:“啊——!”
“你要我走路?”
“你看我这体形,我适合走路吗我!”
她以为它这么胖,是怎么长出来的?
当然全靠它的懒惰啦!
走路?
呵。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走路的!
土拨鼠扬起脑袋,开口就要反抗。
但一抬头,就对上姜烛阴森森的目光。
土拨鼠圆滚滚的身体一抖,立马晃了晃小爪子:
“走!当然得走路!”
“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走路了!”
说着,连忙跟了上去。
齐瑾扫了土拨鼠一眼。
会说话的土拨鼠?
他无奈自嘲一笑。
果然,是幻觉啊。
*
姜烛背着齐瑾下楼,没坐车,似乎是打算,背着他徒步上山。
齐瑾抿唇。
这里是市中心。
想要上山,起码得到市郊才行。
就这样走,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更何况,她还背着他。
“阿烛——”
他想告诉她,这么远的路,是走不过去的。
更何况,还背着他。
即使是幻觉,他也不想她这么累。
可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姜烛环顾四周,见没人,便踹了一脚旁边圆鼓鼓的土拨鼠:
“抓住我的腿。”
土拨鼠:“啊?”
“抓紧点。”
土拨鼠碍于淫威,只能死死抓住她的小腿。
却不想,下一秒,姜烛直接闪现起飞。
土拨鼠瞪大眼睛:“啊——!”
“妈妈,救命!”
这一幕,过于玄幻,齐瑾顿了顿,随即笑了。
此刻他想的,不是这多荒谬。
他想的只是:会飞的话,阿烛就不会累了吧?
下一瞬,他便彻底昏睡过去。
*
齐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小哥——”
他是被姜烛唤醒的。
一睁开眼,姜烛那笑吟吟的小脸蛋,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视野。
他眼神瞬间柔了下来。
“这是哪儿?”
他们似乎是在山顶,四周泥土混着花草的气息,扑鼻而来。
清新,又自然。
姜烛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指向天边:
“小哥,你看!”
天边,初日破晓,万物朝阳,勃勃生机。
透出一股难言的力量。
一回头,便见光落在姜烛身上,宛若笼上一层光晕。
齐瑾心尖微动。
原来。
那股难言的力量。
叫做,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