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九于于习武一道进门比较晚,不过金捕快瞧出他心性坚韧,竟然传授了他一套拳法。
赵九如获至宝,每日清早就起来练,天黑了还要练,废寝忘食,乐在其中。
不过自此往后金捕快只字不提秦先生,赵九也不好问,只晓得此事诸多蹊跷,只等有朝一日自己去查明真相。
说来,金捕快的武功也有些玄乎。
有一日,金捕快竟然只掐了掐手指头,就替一户人家算出了丢失的牛在何处,并言明几时几刻整、在何处面向何方等候,那偷牛贼自会将牛奉上。
赵九半信半疑跟过去一看,当时的情形果然跟金捕快说的一模一样!
赵九对金捕快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九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有名有姓的大侠,但他觉得金捕快就是个大侠。
两人走了半月有余才到了平远县外,金捕快陆陆续续破了几起小案,赵九得益不少。
赵九不晓得金捕快在清倌苑就见过他,他打心眼儿里把金捕快当成了师父,每日跑前跑后,从不觉得辛苦。
金捕快也晓得赵九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诸多磨难,心中也替他自己和老友对赵九存了几分偏爱。
对于赵九的心迹,金捕快怎能不明白?
然而,他也有难言的苦衷。
这日晚上,二人就宿在荒郊野外。赵九到处捡柴火寻野菜,竟意外地踩到个兔子窝,一窝灰毛野兔争相跑了出来。
金捕快恰好也瞧见了,抬手打出一物,一只兔子应声而倒。
赵九赶紧跑过去,抓住兔子的两只耳朵把兔子提起来,只见兔子脑后渗出鲜血。赵九不明所以,直到将兔子褪了毛,才发觉兔子脑后嵌了枚铜钱。
那枚铜钱整个儿都没入了兔子的脑壳里,赵九废了老大劲才将铜钱取了出来,仔细洗净,又发现铜钱边缘光滑,好像精心打磨过。
赵九将铜钱还给金捕快,金捕快笑道:“你留着吧。”
这可把赵九高兴坏了,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把那枚铜钱翻来覆去拿在手里摸索,心里想,这大概就是秦先生说过的金钱镖吧,他得花多少功夫才能练成金捕快那身武功呀!
翌日,金捕快带着赵九在城门验明正身,二人进了平远县城。
平远县地势较高,周围群山环绕,山清水秀,说话口音跟泾阳城大不相同。有的妇人头上戴着蓝花布,有的则无。
经金捕快说了,赵九才晓得平远县是个混居之地,风俗习惯较其他地方有许多不同。
令赵九想不到的是,金捕快竟然会说平远县的话。除了身上背着个小包袱又带着赵九这只愣头青外,金捕快就像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一样。
金捕快并未在县城里耽搁,径直带着赵九到县衙外,指名道姓找一位叫做王世忠的捕头。
那王捕头出来一看,惊喜不已:“世清?世清啊!我收到你的信就数着日子,你比我估算的晚了五六日啊!”
金捕快笑笑,轻轻说道:“路上耽搁了下。”
王捕头将金捕快身后的赵九好生打量,也笑道:“不错,收了个好徒弟!”
“哪儿,我没有收徒。”
“那他?”
“我就是为他来找你的。”
“到家里说!”王捕头领着金捕快和赵九回了自己的家,吩咐堂客好生备些酒菜。
王捕头有个儿子,比赵九大两三岁,正在屋后打木人。王捕头将其唤过来与金捕快见礼:“这是你世清叔!”
少年跑到金捕快跟前,稳稳当当地行了个礼,口中清脆地唤道:“世清叔!”
“都长这么大了!”金捕快也将他好生打量,与王捕头笑道,“世忠你后继有人了!”
“哪里,这小子火候还欠着呢!”王捕头笑了两声,见儿子正两眼放光地盯着赵九,又道,“愣着干啥,还不带人家好好转转?”
“是,爹!”
“别误了吃饭!”
“省得!”
两个少年出了门,并肩走在平远县的大街上,王捕头的儿子先问道:“我叫王康平,你呢?”
“我叫赵九!”
“多大了?”
赵九报上生辰,王康平一算,乐了:“我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哥!”
“是,康平哥!”
沿街有人叫卖肉串,王金平买了两串,分了一串给赵九,道:“这个好吃,你尝尝!”
“多谢康平哥!”赵九接过来闻了下,的确很香。咬了一口,竟是素的,还有点儿黄豆的味道。不过确实好吃。
王康平望着赵九的样子也心有欢喜,好心问道:“怎么样?”
“嗯,好吃!”
王康平也咬了口手中的素肉串,又问:“对了,你家在哪儿呀?”
赵九忽地沉寂了下来,王康平疑惑地抬头望了赵九一眼,咋见赵九低着头,连串都不吃了,顿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我瞎问的,你别介意,不想说就不说,没事的!”
那厢金捕快也将来因与王捕头说了,又道:“你知道我这幅身子,性命都由不得自己,我要是带着他只会害了他。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我也想不到比你这儿更好的去处了,就劳烦你带带他。等到他能自谋生路了,他想如何打算,你就让他去。”
王捕头叹了口气道:“那孩子恐怕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也得舍得,只要他还活着,悲欢离合总是免不掉的。”
“那你呢,何时走?”
“我本想现在就走……”
“别!”王捕头拽住金捕快道,“就留一晚,一晚就好!上回你走康平才八岁呢,一眨眼都多少年了!别说日后什么的,太远了,我怕盼不来!”
金捕快望着王捕头,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两眼泛泪。
金捕快心中也有不忍,便应道:“那我明日再走!”
“好!”
吃饭时金捕快让赵九给王捕头斟酒,赵九对金捕快的用意心知肚明。
相聚难,别亦难,赵九一整晚都听着金捕快铺上的响动。
金捕快下床时,赵九没有动。
金捕快收拾完了包袱,赵九也没有动。
直到金捕快跟王捕头在院里道别,赵九终于忍不住,一翻身就跑了出去,径直跪在金捕快跟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起来。”金捕快将赵九扶起来,交待道,“你我相逢这些日子,也算有缘,我有些话要交代你。这第一,世间武功千变万化,有的很快就能练成,有的耗费几辈子都无法窥见其中的奥妙,得来与失去都是天意。
第二呢,武功本无正邪之分,皆因使的人而异。就算是邪门的武功,只要能用于正途,也未尝不可。
第三,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常常做出令人齿冷之事,许多鸡鸣狗盗之辈却恪守江湖信义,往后你行走江湖不可一概而论。须知公道固然重要,但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九点头称是。
金捕快挥手:“就此分别吧,你们都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