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捕快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大人于心有愧,经我晓以利害就将你放了。”
“还是金捕快厉害!”赵九由衷赞叹道。
“哪里,官场也如江湖,谁的靠山大谁就占便宜。对了,从这往后你如何打算?”金捕快一言问到赵九的伤心处。
赵九垂下头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金捕快望着沉默下来的赵九,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去平远县吧。”
赵九不禁又喜道:“秦先生在那儿?”
“不是,那儿有我的一位老友,我托他给你些照应。”
往常乌塘村也会从县里下来捕快,有的讨完酒喝会跟乡亲们说上几句闲话,有的喝完酒不够还要银子。每每这时朱富贵就哭丧着脸,好像从他身上割了肉。
金捕快跟赵九从前见过的那些捕快都不一样,办事利落果断,为人古道心肠,路遇老乞婆亦会施舍些铜钱。就是在茶肆碰上跑江湖的莽汉,还能与其喝上三大碗。
与其说金捕快是个捕快,赵九觉得金捕快更像个侠客,就像秦先生故事说的那些侠客。
往平远县的路上二人路过一个小村子,借宿在一位老叔家。老叔屋子不远处有位年过八旬的阿婆,养了几只鸡子,视若性命,不想翌日大早上发现少了一只,楞说是金捕快和赵九偷了。
金捕快也不恼,笑着问那阿婆道:“大娘,你那只鸡长啥样啊?”
阿婆拿手比划着:“大母鸡,红冠子,毛色黄亮黄亮的,尾巴带点儿黑……”
赵九哭笑不得。
哪家养的母鸡不长这样?
他正要开口,却听金捕快又问:“大娘,那鸡你养了多久了,多重啊?”
“养了半年多了,可大了,都快三斤了,刚才开始下蛋呢!”
金捕快问清了那只鸡的相貌重量,依照市价赔了阿婆四十文钱。又因那鸡会下蛋,金捕快又多赔了阿婆二十文钱。然后才问阿婆能否到鸡圈里看看,阿婆答应了。
那鸡圈就在堂屋后面,又养鸡又当柴房用,只是四面墙有两面残破。
金捕快于墙后发现几只脚印,他蹲下身子用手量了量,似是了然于心。
“大娘,您有孩子吗?”金捕快问阿婆。
“有个儿子,出门了,没回来。”阿婆背过身子去抹眼睛。
陪同的老叔小声道:“前年没了!”
金捕快看了看屋子四周,唤来赵九和了点泥替阿婆把破墙补了补,又扎了道篱笆,这才与老叔离了阿婆的屋。
出了门,那老叔连忙给金捕快和赵九二人赔不是:“二位真是好人啦,住我屋里的人哪能去偷她的鸡呢,二位说是不是?这村里就那么几号人,都晓得婆婆家的模样,就是馋死也不能打婆婆的主意啊!肯定是外边来的混账子,等我找到了,非打死他不可!”
“老叔别动气,昨儿是我们打搅了,我们还要多谢老叔肯收留呢!”金捕快与赵九向老叔告别。
老叔回到屋里,才发现枕头底下放着十好几文钱,于是赶紧追出去看。可外面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金捕快与赵九离了老叔家,却也没有立即出村子,就沿着村里的路走着。村后有块无人地,还有座破败的老房子。
听老叔说那家人得了病,都死掉了,村人都不喜往那儿去,怕沾了晦气,不过野狗野猫倒不管这么多。
走到地头,赵九忽然闻到一股肉香。金捕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赵九不要做声。
两人绕到破屋后一看,只见地上蹲着仨儿后生,正大口大口啃着手里的肉,旁边的坑里还埋着鸡毛呢。
“好哇,原来婆婆家的鸡让你们几个偷了!”赵九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就要上前教训那几人。
那三人见来者不善,也晃悠着站了起来,一边咬着喷香的鸡肉一边狠狠地打量着来人。
两人而已,哼!
“你们不是这村里的吧?”当中一人满嘴油腻地朝赵九和金捕快道,“那就赶紧走,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另一人也帮腔:“就是,我们吃那老婆子的鸡关你屁事,还不赶紧滚!”
赵九正要出言,金捕快走上前几步,越过赵九朝另一名没说话的人道:“他们俩不是这村里的,你是!”
金捕快指了指最先答话的那人,又对不说话的这个道:“鸡是他偷出来的,但人却是你引过去的!”
那后生仔显然没想到金捕快一眼就看出他的底子,心里一怯嘴上就软了几分,应道:“我……”
叫嚣得最凶的那人瞪了他一眼,骂道:“看出来了又如何,反正过两日你又要出门,怕他作什么?就你这样子,怎么干大事呀?”
金捕快不理会另外两人,只对本村的那名后生道:“听他言下之意你过两日就要离村,不过阿婆丢鸡的事情不出半日全村皆知,就连阿婆屋旁的老叔都猜到是谁做了这缺德事!我想你家中还有父母,你怎么忍心自己一走了之,却留家中父母为你挨骂遭人戳脊梁?”
那后生似面有愧色,望了另外两人一眼喃喃道:“我本也不想这么干的,可是他们……”
见自己人倒戈,那两人也怒了:“可是什么?这鸡你不也吃了么?”
这两人扔了手中的鸡骨头,捋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向金捕快围过去。也不见金捕快如何动手,那两人就倒在地上滚做一团,“哎呦”“哎哟”叫唤不停。
却说那位老叔的确也闲不住,他喊来自己的一双侄儿同他在村里转悠,凑巧也转到了村后来。咋闻人声觉得耳熟,冒将出来一看,怒了。
“毛头,原来是你个兔崽子带头干坏事呢!”
老叔也不含糊,连打带骂将那后生子好生痛斥。倒在地上的两个帮凶想逃,让老叔的侄儿跑上去一人一个扭住了。老叔回过头来想谢谢金捕快,却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了。
赵九跟在金捕快身后,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言传的宝藏,兴奋得两眼冒光。
当时明明有三个后生,金捕快如何知道哪个是这村的,哪个是别村的呢?
还有,金捕快又是怎么知道鸡是谁偷的呢?
金捕快不回头,嘴角却一直挂着笑意。直到赵九出声恳求,他才应道:“此中门道甚多,急不来,你我同去平远县日子还多,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