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劝你还是别指望吴知府能还你清白了,横竖两条人命呢,他能给你个痛快就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偷儿摇头,“王法是个什么东西咱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咱们脚底下谁的地盘你清楚,吴大人那知府在这儿做得稳稳地你以为不要几分本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吴大人怎么可能把自个儿的儿子送上公堂?
是以,吴家二少夫人那条性命肯定得算在你头上!
再者,龙王爷那儿的份例也不是小数目,吴大人定然不敢为了个小宠就跟龙王爷翻脸,否则他吴大人的官路就做到底了,没准儿连身家性命都到底了。
所以,清倌苑的人命必定也算在你头上!”
赵九的心一寸一寸变凉。
他只道天下还有公道,没想到苦心却落得这般局面,难怪秦先生常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赵九萎靡地张了张嘴,声音低沉:“这……”
“兄弟,我瞧你是个义气之人,之前害我那遭我不怪你!就冲你为那个小宠出头的那份义气,只要你能熬到我出去,我一定找人救你!”
“都这样了,还有谁能救我?”
“龙王爷呀!”
赵九苦笑了两声,他没告诉那偷儿,就是因为朱龙王他才落到泾阳城,朱龙王怎么会救他!
这偷儿说对了,一连出了两起人命,吴知府索性一并算在了赵九头上。
二少夫人的娘家夏家也是个大户,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定要将赵九剥皮,还要吴知府严惩那乱嚼舌根之人。
二少夫人的尸身还停在黛园,园子里原来的下人都被调开了,只剩下阿竹陪着二少夫人。不过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大夫看了说阿竹悲伤过度伤了肺腑,失了声,能不能好得看阿竹自己的造化。
天热,尸首不能多停,吴知府劝慰着夏家赶紧将人下葬。夏老爷哪里肯允,他非要亲自审问赵九不可。
其实夏家也知道女儿在吴府过得委屈,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二少爷再怎么不上道,吴府的家业总有他的一份,女儿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儿去。
可是如今女儿突然香消玉殒,连阿竹也不能说个清楚,夏老爷铁了心要从赵九嘴里问出点什么。
吴知府哪里会遂夏老爷的意,少不得推诿一番。再加上吴夫人和吴二少爷又从旁施苦肉计,夏老爷无法,只得答应先葬了女儿再说。
吴家二少夫人葬得风光,吴知府还破例让她进了祖坟。
只是,坟墓再风光也只是堆土,哪里抵得上活生生的人?
可惜了,可惜。
那偷儿才与赵九一同关了半日,就被提到别的牢房去了。送偷儿进来的那个牢子还狠狠吃了顿骂,他便把怒气都撒在了赵九身上,不给水不给饭。直到有人拿着令牌,点名要提赵九,牢子才装模作样喂了赵九点水。
来人看了那牢子一眼,说道:“你出去吧!”
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听在耳里却如雷鸣,那牢子不敢问来头,忙不迭退了下去。
托吴知府的福,赵九这间牢房周遭甚为清净,那人略微查看了一番又回到赵九跟前,张嘴问道:“你就是赵九?”
赵九用碗里没喝完的水洗了两把眼睛,这几日身子不利索,眼睛都糊了。他把衣裳翻过来将脸擦干净,这才抬起头来。
只见向他问话之人高约七尺二三,年岁在三十四五上下,身着便服,腰间挂着块牌子,与平常所见那些捕快一般装束。
赵九以为吴知府要提他,便道:“小人正是赵九!”
“那日清倌苑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名捕快步履沉稳,落脚无声,说话带了点口音,不急不缓的。他站在那里,坚如磐石。
仿佛给谁踹了一脚似的,赵九忽地福至心灵,倒头便拜:“小人是冤枉的,恳请大人救小人一命!”
“但凡到这里来的,一百个有九十九个喊冤枉。”
“大人,小人的确是冤枉的!”赵九便将那日发生在清倌苑的事件要紧的讲了。
这捕快又问:“既然是吴二少爷,他为何不回吴府,要住在清倌苑呢?”
“大人有所不知,二少爷与二少夫人闹了几句不痛快,二少爷一气之下就住到了西江月。老爷气得不准二少爷回府,过了些时日二少爷又与宋小楼闹了别扭,二少爷索性就住到了清倌苑!”
“吴家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为何事闹不痛快?”
赵九咬牙道:“小人是个下人,本不该说这事,但府里晓得的人也不在少数。只因二少爷与那宋小楼荤素不清,二少夫人吃不住闲言碎语与二少爷说了几句,二少爷干脆就搬到宋小楼那儿,连黛园都不回了!”
“那宋小楼是何人,吴二少爷与他又为何事闹的别扭?”
赵九仔细说来:“宋小楼是西江月戏楼的台柱子,起先他送了个小厮给二少爷,叫做小冬,后来二少爷也回了个小厮给宋小楼,叫做小满。小人同小冬一道在黛园伺候二少爷,小满在西江月伺候宋小楼。
过了大约两个月吧,有天,小冬忽地不见了,园子里就只剩小人伺候二少爷了。就在这时,二少夫人说了二少爷几句,二少爷一怒之下就去了西江月,小人自然也跟了去。
后来,有一天宋小楼不知为何事与二少爷怄气,二少爷干脆就去了清倌苑,那时小人才晓得小冬让二少爷给卖到了那儿。隔了两日宋小楼也将小满卖到清倌苑,后面的事情小人方才已经向大人禀过了!”
“你所言都属实?”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这捕快将赵九仔细打量,见赵九并无惊慌失措,便道:“你说你是吴府的下人,然我见你对吴大人一无敬重二无敬畏,口音也不像这里的人,应该不是吴府的家奴。说说,你是如何到吴府去的?”
“大人明鉴!”赵九咚咚磕了两个头,道,“小人的确是被人拐到泾阳城,再被人卖到吴府的!”
“哦?”这捕快皱了皱眉,道,“说来听听!”
赵九在心里将这名捕快当成了青天大老爷,赶紧说起自己是如何被拐,又如何被卖到吴府的。
外头忽地响起脚步声,这名捕快打断赵九道:“今日就问你到这儿,清倌苑之外的事不得再对其他任何人说起!”
“是!”
原来是看押赵九的那名牢子回来了,他苦着一张脸朝那捕快道:“这位爷,捕头说您还没挂号呢,小的已经挨了顿训,您可别再为难小人了!”
“哦,我来得急,的确还没挂号,我这就跟你去,有劳了!”
赵九望着两人出去的背影出了身大汗,虚软地靠在墙上,心想这位捕快看起来不像是城里的,那他……
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