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阿狗长长舒了口气,那昆仑侠总算没有遭到暗算!
阿狗是如此地希望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以至于后来昆仑侠病重被秦尤所杀,令他伤心不已。
阿狗险些放弃了他要练好武功惩恶扬善的念头,幸好昆仑侠的徒弟黄三太不远千里将坏人捉拿归案,这才令阿狗重新燃起希望。
阿狗不识字,只会数数,日子一长他便忘了昆仑侠姓啥名甚,倒是他徒弟黄三太记得清楚。
没想到秦先生在乌塘村一住就不走了,其后又说了几个故事。
阿狗不记得天下第一剑是谁,却记得燕十三;不记得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是谁;却记得萧十一郎。
他觉得他们很厉害,于是也想给自己换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可是他该给自己换个什么名字好呢?
阿狗躺在床上,左滚滚右滚滚,翻来覆去又思前想后,决定给自己改名叫做赵九。
他爹赵六毛的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赵九!
乌塘村的泥腿子们才不理会赵九这个名儿,依旧“阿狗阿狗”地将他呼来唤去,还笑话他想做大侠想疯了。
每当这时,赵九总是郑重其事地跟笑话他的人说:“我叫赵九,我会成为大侠的!”
赵九说这话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惹得找热闹的人又笑个不停。
“你以为你是谁,燕十三啊?”
“哈哈哈——”
朱富贵有些上火,他不能骂酒客们,就指着赵九骂:“还不快去招呼客人?再偷懒就打断你的腿!”
酒鬼看客们齐齐哈哈大笑,有人喊:“朱扒皮你就会这招!阿狗再拿壶酒来,你就站在这儿,看他敢不敢打断你的腿!”
朱富贵干笑着,喝令赵九再去拿酒。他就知道这群醉鬼想找点乐子,而他们显然也很喜欢看着赵九瞎乐呵。
“我叫赵九!”赵九拿了酒回来跟这群人说话,他依旧不生气,只是脸上也不再笑嘻嘻的。
“哟,生气了,你看他生气了!”
“哈哈哈哈——”
“好好好,你叫赵九,不叫赵阿狗!哈哈哈——
“哈哈,赵九?哈哈哈——”
赵九俩眼睛晶亮晶亮地望着众人,认真地回答:“嗯,我叫赵九!”
“哈哈哈——”
“哎哟笑死我了,他还当真了呢!”
乌塘村没有人把这个少年当成一回事儿,自然也没有人把他的梦当真。酒客们无事就取笑他,日子久了,赵九这个名儿还真被人记住了。
“赵九,快拿酒来,快点!跑着来,慢了看我不打你!”
“哟,赵大侠来得真快,多谢赵大侠!哈哈哈——”
自从赵阿狗把名字换做赵九起,他就有了梦。
他梦想有一天他可以身背长剑,衣袂飘飘,行侠仗义,哪里不平哪里就有他。
他幻想有朝一日能够一人一剑一马,身侧还有位佳人,不管走到天涯还是海角,见者都能恭敬地唤他一声“赵大侠”!
赵九努力想记住秦先生故事里的江湖规矩,以便将来闯荡江湖时能够用上。
然而他总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忘了,为此他对自己恼火得很。
不过,荷花却不嫌他笨,也从不笑话他的大侠梦。
每当他跟荷花说他要成为一名怎样怎样的大侠时,荷花总是轻轻地笑着,弯弯的眼睛像天上的月亮,好看得不得了。
得空时赵九便去看望阿爹和翠花姨,每次都要采些野花放在两人的坟头。
他把酒馆里发生的新鲜事儿讲给阿爹和翠花姨听,还学秦先生讲那些神奇的故事,有板有眼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赵九想学认字,可是他出不起钱。
他本想去拜会秦先生,可是秦先生每日下了酒馆就深居简出,几乎不见外人。
有好几次赵九都走到了观音庙门口,想跟秦先生说说话,可是一听到里面的咳嗽声就立马掉头走了。
他怕扰了秦先生的休息,令他第二日没精神给大伙儿讲故事。
赵九今岁虚岁十一,算一算,他爹赵六毛已经去了三年了。那两间破屋也越发破得不成样子了,观音庙也破败了许多。
端午前,王大善人忽地在酒馆里问赵九:“清明去你爹坟上看过没?”
“回王老爷,看过了!”
“嗯,你爹含辛茹苦就你一个儿子,得空你要多去看看他!”
两日过后,王家忽地来人给赵九把那破屋修了修,又把观音庙整了整。
赵九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对王大善人感激不尽,只等王大善人来了好生向人家道谢。
可是,王大善人接下来好几日都没来酒馆。
再见到王大善人时,距离端午已经过了俩月了。众乡亲们见了他都不再叫他王大善人,而叫王员外。
“哟,王员外,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朱富贵笑容满面地将王员外迎进酒馆,殷勤地招呼,“王员外今儿是喝茶呢还是喝酒?”
“老规矩!”
“诶!赵九,快去给王员外煎茶——”
待王员外走了,赵九不解地问朱富贵道:“老爷,员外是什么呀?”
“那员外是官儿也不是官儿。”朱富贵见赵九一脸困惑,便道,“王家一屋满是秀才,却连一个举人都考不上!那王佑春想做官都快想疯了,这不,捐钱买了个员外当当!
呵呵,依我看啊,肯定花了不少钱,你那两间破屋和那破庙必定也算了他的功德!
诶呀,大家都说我朱富贵精明,可要说精明哪里赶得上他王员外呢……”
如此又热闹了几日,村里忽然来了个走方郎中模样的人,替人看病那叫一个神乎。
赵九想,当年要是有这么个郎中在,阿爹兴许就不会死了。
那走方郎中在酒馆里听秦先生说了会儿书,两人聊得很投机,秦先生便邀他一同到观音庙去落脚。
不知道为什么,赵九觉得今日的秦先生不像平素的秦先生。他以为秦先生不舒服要看郎中,打算下了酒馆之后煎壶枇杷叶茶给秦先生送过去。
傍晚,荷花给朱氏端药时打破了只碗,挨了朱氏一顿痛骂,还被罚不许吃饭。
赵九觉得太太也太过分了。
灶屋离阁楼那么远,那药滚烫滚烫的,荷花一双手给烫得通红通红的不说,芝麻大点事儿都要挨骂。
一会儿菜咸了,一会儿汤又淡了,那咸菜不咸还能叫咸菜吗?
要不是王家的长工来说少爷捎了信儿回来,朱氏指不定还要给荷花一顿打呢!
赵九身上有几文钱,那是秦先生偶尔给他的,算作替他煎茶的辛劳。赵九不肯要,可是秦先生一定要他收下,他就收下了。
眼下朱富贵和朱氏都去了王家,赵九便端着碗悄悄去酒馆斜对面的饺子馆里买混沌。
王饺儿见他可怜,多送了几只混沌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