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不在,翠花又趁机给赵六毛搭碗米,塞个咸菜头什么的。
东西不固定,有时候塞两个馍馍,有时候塞两个鸡蛋,有一回还搭了两片肥肉。
赵六毛对翠花很是感激,只要翠花有事他就跑前跑后的忙活。
肖五娃近几日认识了上河村一个叫做黑狗的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每日忙完茶馆的活两人就聚在一块儿,鬼鬼祟祟的,也不晓得在商量些什么坏事。
不过赵六毛也因此得了点舒坦,每日里没有人跟在他后面乱喊乱叫,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朱富贵的婆娘在娘家住了七八日还没回,朱富贵摆明了要给婆娘点颜色看看,也没去接。朱氏的两位兄弟过来要替朱氏讨个公道,朱富贵骂了他们一顿,两兄弟灰溜溜地走了。朱富贵的眼珠子可亮了,他知道灶屋里时常少点东西,也知道是翠花所为,但他不敢骂翠花,嘴里还好好儿地哄着。
“翠花啊,你这簪子上哪儿买的?”朱富贵拉着翠花的手,两眼盯着翠花的胸脯挪都挪不开。
翠花这几日还在生气,她一把甩开朱富贵的手,恨恨地道:“野男人买的,你管得着吗?”
“翠花啊你别生气了,那婆娘不懂事,我骂过她了!哎呀这簪子真漂亮,你喜欢我再给你买一支!”
“哼!”
过了两日,朱富贵还真买了一支簪子给翠花,包银的面儿。
翠花狠狠瞪了朱富贵几眼,拿起簪子掉头走了。
“诶诶,翠花,翠花——”
过了半个月,朱氏自己回来了。
原因嘛,朱金宝在私塾里打伤了王大善人的三儿子王眉举,还说王大善人家的三个儿子名字太娘们!
那王眉举才六七岁,三太太看得跟命肝心似的,平常王大善人稍稍严厉一些就又哭又闹的,哪儿容得下别人欺侮自己的儿子!
况且,整个乌塘村有谁不晓得王大善人在三个儿子身上寄予了莫大的期望?
王眉举的亲娘——王大善人的三太太堵在富贵茶馆门口非让朱富贵给个交代,朱富贵的脊梁骨都快让人戳穿了。
朱氏自知理亏,守着儿子不敢出门。
朱富贵请了黄老大夫去给王家三少爷看伤,又破财买了许多自己也舍不得买的补品,指望花钱消灾,可是王家半点儿都不稀罕。
得罪了朱富贵没什么太大关系,可是得罪了王大善人在乌塘村就有点吃不开了。
富贵茶馆的几位常客也不来了,肖五娃闲得趴在桌上数蚊子。
朱富贵急火上头,骂道:“还不快去烧茶,成天就知道偷懒!”
肖五娃头一抬,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掌柜的,这茶馆里除了我们几个,都三天没来客人了,烧茶谁喝呀?”
赵六毛拽了拽肖五娃:“你少说几句!”
“切,墙头草!”肖五娃嘀咕了一句,转身就往后院走。
朱富贵又喊:“回来!”
“掌柜的还有什么交待?”
“算了,今儿你们歇了吧!”
“诶,多谢掌柜的!”肖五娃高高兴兴地谢了朱富贵,把茶巾扔给赵六毛又跑去找黑狗。赵六毛有些担心朱富贵,他犹豫着问:“老爷,真关门啊?”
“唉,关了吧,今儿也不会有生意了!”朱富贵望了赵六毛半晌,叹道,“六毛啊,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都让那混小子败光了,败光了!”
“老爷,你也别太生气,当心身子!少爷他年纪还小,不懂事儿,等他再长大点他就能明白老爷的苦心了!”
“他还小?我像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是茶馆的半个掌柜了!”
朱富贵望着富贵茶馆门头上的那块匾,那还是当年乌塘村里最有学问的秀才——王大善人的爹——王老太爷写的。
王家,朱富贵也得罪不起啊!
“六毛啊,把门关了回去吧,给阿狗好好弄点吃的!看这娃,将来一定比我家金宝有出息!”朱富贵石破天惊地掏了两文钱塞给赵六毛,挥手让他赶紧收拾。
不论茶馆里多么吵闹,阿狗从来不哭,逗他也不哭。他听不懂朱富贵的话,却“咯咯”朝朱富贵笑了两声。
朱富贵望着阿狗那不知人间悲欢喜乐的小脸,想起这几日从王家受的罪,狠心又数了三文钱拍在赵六毛手里,嘴里道:“热脸贴冷屁股,我朱富贵算个屁呀!六毛啊,去给阿狗弄点好吃的!现在就去,赶紧去!”
赵六毛知道朱富贵不高兴,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默默把茶馆收拾妥当,又把灶屋收拾干净,给翠花递了个眼色,这才出了茶馆。
第二日,赵六毛到茶馆上工,听见后院阁楼上金宝鬼哭狼嚎的,便小声问翠花:“翠花妹子,少爷这是怎么了?”
“嘘!六毛哥,你过来,别让五娃听到了!”翠花把赵六毛拽到一边,悄声道:“昨儿你走后,老爷拎着少爷去给王大善人赔礼道歉,当着王大善人的面狠狠揍了少爷一顿,王大善人拦都拦不住呢!黄老大夫在上面给少爷看伤,是真打,少爷屁股都开花了!”
朱富贵出了狠招,传出去王家还不谅解那就是王家不对了,毕竟二人同属一村。
王大善人当着朱富贵的面训斥了三太太和三儿子几句,翌日主动登上富贵茶馆与朱富贵言和。
“朱老板,小孩子打闹是经常的事儿,过几日就好了,不要太往心里去!这是我家三太太亲自做的点心,给你家金宝尝尝!”
朱富贵在心里哼了两声,暗自骂道:“昨儿我打我金宝的时候你怎不说这话?今儿倒充起好人来了!”
不过他嘴上却应和道:“那是,那是,小孩子嘛,闹腾!既然王大善人有心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六毛啊,拿进去!”
赵六毛赶紧应:“诶!”
朱富贵又对王大善人道:“对了,我这儿有刚到的碧螺春,今岁的新茶,王大善人要不要尝尝?”
“多少钱一碗?”
“不贵,五个铜板!”
王大善人抬手点了点朱富贵,眯着眼睛笑道:“朱老板你太会挣钱了!”
“哪里!东边雨镇的,上等货,我跑断了这条腿才弄到一点点,也就只够你王大善人喝个几碗,别人我都不说!”
“成,来一碗!”
话说朱金宝挨了老爹的打,朱氏气得好几日都没理朱富贵。朱富贵索性给金宝退了私塾,打算自己教他如何招呼生意。
不想朱金宝太不争气了,不知怎的跟肖五娃和黑狗搅到了一块儿,又让朱富贵收拾了一顿。金宝这才稍微收敛了点儿,每日跟着朱富贵在茶馆里学闻香辨茶。
朱富贵在辨茶上的确不赖,他甚至只用鼻子闻闻就能辨出茶的年份,他要新茶你用陈茶糊弄他,那可是绝对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