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五娃这两日憋了满肚子火气,一见赵六毛就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
赵六毛一边听着肖五娃倒豆子一边忙活。
翠花忽地在门口喊:“五娃,老爷喊你去前头招呼!”
“诶,来了来了!”肖五娃听到翠花的声音,就乐不可支地住了嘴蹿出灶屋。
赵六毛摇了摇头,提着扫帚跟着出去院子里看。
肖五娃嬉皮笑脸地跟翠花搭了两句话,才去前头。
朱富贵在前头的茶馆里,朱氏去串门了,捣蛋鬼朱金宝去了私塾,后院里就只剩赵六毛跟翠花两人。
翠花端了盆衣裳,看样子正要到井边去洗。
赵六毛连忙放下扫帚去给她打水,翠花就笑。
“老六哥,屋子都整好了?”
“整好了!”
赵六毛打了桶水倒进盆里,又打了桶水放在旁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翠花。
“翠花妹子,前几日劳烦你帮我照看阿狗,我也没有什么好谢谢你的。这个送给你,还望你不要嫌弃!”
“阿狗?你给他起名叫阿狗?”
翠花忍不住笑起来,下巴在日头底下闪闪发亮,灿烂得就像八仙姑在观音庙后种的葵花一样,吓得赵六毛赶紧垂下头。
翠花伸手接过那个小布包,问:“这是什么?”
赵六毛有些不自然地回答:“你打开就知道了……”
“还打谜底呢!”
翠花把布包打开,发现里面是支木簪,簪头刻着一簇盛开的梅花。看雕工,没有十几年的手艺做不来。
这簪子虽然是裸木,但也打磨得很光滑,半点都不扎手。
翠花眼睛有些发热,她转过身去把簪子插在头上,又转过来问赵六毛:“老六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赵六毛乐呵呵地笑着,忽地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来,又忙向翠花躬了躬腰,嘴上道,“翠花妹子,我还有件事儿想麻烦你,但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老六哥,说吧,只要我翠花能做的,绝不推辞半句!”
“是这样的……”赵六毛甚少求人,这厢还有些拘谨,“昨儿我去扯了几尺土布,想给阿狗做两件衣裳。可是你看我,这粗手粗脚的,偶尔补两针还行,做衣裳的活儿我实在干不来,就想请你……请你帮帮忙……”
赵六毛的手上还有这两日干活留下的血泡和伤痕,那双糙手确实做不了衣裳。
翠花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扬头吸了下鼻子,爽快地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两件娃娃衣裳吗,包在我身上!”
“多谢翠花妹子,多谢翠花妹子!”赵六毛喜出望外,连着给翠花鞠了两个躬。
翠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挥手道:“老六哥你太客气,我收了你的礼怎么也得干点活吧,布呢?”
“还在屋里呢,明儿我给你拿来!”
“成!”
下了茶馆,赵六毛又在屋后挖了两陇地,一陇将昨日播剩下来的黄豆种上,另外一陇则播了苞米。
他扶着腰喘着粗气站在地边,恨不得明早起来三陇地就都发了芽。
王大善人听说了赵六毛拿荆棘和刺藤当篱笆的事儿,答应给他一捆竹子,但要他自个儿去砍。
赵六毛欢喜还来不及,哪里敢嫌麻烦?
他想着只要明日回屋早,他就去王家的竹山里砍了来。
荆棘和刺藤也要再砍些来种上。
他怕哪家的猫儿钻到屋里来叼他的鸡仔。
那可是他为阿狗养的!
阿狗洗了两日艾叶水,眼睛果然有神多了,胃口也好了不少,一日至少要喝四顿米汤。
不过阿狗却不像朱富贵的儿子金宝小时候那样腿脚强壮,想必是因为刚刚大病了一场,再加上没有奶水,胳膊腿儿老使不上劲。
赵六毛心中着急,把剩下的鸡蛋蒸来给阿狗吃了。
可是阿狗吃了蛋羹又不爱喝米汤,把他愁得不知该如何才好。
翠花瞥到赵六毛的一张苦脸,忍不住问:“老六哥,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阿狗哪儿不舒服吗?”
“唉……”赵六毛就把情况与翠花说了。
翠花捂着嘴咯咯笑。
“阿狗吃不下你着急,吃得下你也急。总之只要跟阿狗有干系啊,就没有你不担心的!”
翠花心灵手巧,没几日就给阿狗缝了套衣裤。
她抱着阿狗逗弄道:“阿狗乖,换新衣,穿新裤,快快长,娶了媳妇儿不要忘了爹和娘……
阿狗蹬着小腿儿舞着小胳膊,笑得合不拢嘴,涎水淌了一下巴。
“瞧你这娃娃!”
过了几日,翠花又把另一套衣裤给阿狗缝好了。
她把余下的碎布缝了块帕子给阿狗系在脖子上,转身瞧见阿狗头上光光的,怕阿狗着凉,又是拼又是凑的,愣是给阿狗缝了顶帽子。
赵六毛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朱氏在背后忍不住骂翠花,说那孩子指不定就是翠花跟哪个野男人生下的。
翠花忍住怒气,回头就把朱氏骂她的话原木原样转给了朱富贵。
朱富贵好生安慰了翠花,回头就给朱氏一顿训斥。
“蠢婆娘,你骂翠花什么了?”
“你没见她把六毛捡来的那娃当宝供啊,吃我的穿我的还成天胳膊肘往外拐,我骂她几句怎么了,你这是要替她做主还是如何?”
“你个蠢婆娘,只看得到眼前那几个钱!你不想想,你家买下翠花的那几个钱王家掏不起吗?王大善人现在巴不得你把翠花给赶了!”
朱富贵心烦婆娘头脑简单,不然前几日也不至于在王大善人嘴下吃瘪。
“赶走才好,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想留着她干什么呀,啊?”
“你把翠花赶走了,以你这名声,你以为你还能在乡里找个丫头给你使唤吗?哼!”
“你!”
朱氏一气之下又回了娘家,朱富贵乐得逍遥。
老丈人虽在,但他没犯下什么大的过错,奈何不了他。
婆娘家还有两个兄弟,成日好吃懒做,也没一个有出息的。家产都快败光了,都指望着在朱富贵这儿沾点油水呢!
瞧瞧村里的几个富户,哪个家里只有一个黄脸婆的?
那王大善人还有俩偏房呢,今岁还不是照样娶了个小妾?
谁家像他这样,只要一跟别的女人搭个讪,婆娘就吵吵闹闹的?
朱富贵越想越觉得窝囊。
就他儿子金宝那个熊样,铜板砸下去也不见响声,几个数都写不全,跟他娘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