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天之巅,高千仞。
登上山顶,周围白雾皑皑,如同冰雪。
沈缺下了马,看着山之巅,缓步前行。
郭司岂身为大将军,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可这一刻心里忐忑不安。
“你心里很乱。”
“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的呼吸出卖了你。”
郭司岂屏住呼吸。
沈缺笑了,“没用的,你的身子在颤抖。”
“没有!”
“几百岁的人了,能别自欺欺人吗。”
郭司岂稳住身形。
“我这一生还没拜过师。”
沈缺道:“总有个开始。”
顿了顿,再道:
“那老妪并非凡人,看似没有境界,实则手段极高。她不问世事,你也就磕个头,并不会吃亏。说不定日后你还能有大造化,万一突然到九品境需要冲击洗尘境时,她还能帮你。”
“哎哟,承你吉言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天之巅。
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竖在那里。
道观没有名字,门口挂了一杆大幡。
只是上面的布条已经稀烂,看不清楚曾经写了什么字。
沈缺目光一转,落在一块石碑上。
萧阳在这里陨落,但并未葬在这里,这块碑不是墓碑。
只是一个纪念。
他走过去,默默注视着石碑。
石碑上并没有刻多少字,只有短短一行:
‘玄阳王朝逐远帝萧阳。’
沈缺看了一会,伸手触摸石碑。
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就十几年而已,可总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沈缺摩挲着石碑。
郭司岂过来,把三香点上。
“先帝,我和沈缺来看你了。”
沈缺遥遥望向道观。
里面似乎有一双也在看着他。
“好久不见。”沈缺淡温润一笑。
道观里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你这一次来,应该不只是看看你的老朋友吧。”
沈缺道:“算是,也不算是。”
“你最近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很多人都会注意到你,你也会陷入无止境的漩涡之中。
老身知道你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老身,但一国之战,靠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能力。”
沈缺道:“有心了。”
“也不是有心,只是不想看你在第二步时出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呢。”
沈缺和道观里的人对话时,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九天十地,天帝十五城,混沌之地,苍茫之野,你都需要去面对。你走出那座大山,老身也为你高兴,哪怕你只是因为一个毫无作用的承诺。”
沈缺道:“所有的承诺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可唯独对萧阳的承诺,是我这一辈子唯一要去做的事。”
“一定是唯一吗?”
“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你想知道吗?”
道观里的人连续两连问。
沈缺道:“对我来说,就是唯一。”
“至于她过的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沈缺,你在自欺欺人吗?”
沈缺摇头。
“不需要自欺欺人,她只是我过去的一面镜子,当这面镜子破碎后,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道观那扇破烂的门打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走了出来。
“观里没有吃的。”
沈缺道:“我不吃东西。”
老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看样子牙齿都好像掉光了。
郭司岂从石碑上方露出一双眼睛。
心中突地一颤。
“大将军也来了。”老妪停在沈缺身边,一脸褶子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郭司岂硬着头皮道:“是啊,来了,这次我来呢,主要是……”
“磕个头。”沈缺见他支支吾吾,接过话。
老妪哦一声。
“你用了老身的‘问心之道’。”
郭司岂无奈的道:“是。”
“那你该做什么。”
郭司岂毫不犹豫的跪下来。
“郭司岂见过师尊。”
老妪仰头一笑。
“大将军,你这一跪当真是折煞老身了,‘问心之道’好用吗?”
郭司岂道:“好用至极。”
“别滥用。”老妪叮嘱一声,“滥用的话,到最后害的还是你自己。”
郭司岂站起来,“我这也是为了王朝,不然才不用。”
老妪微微颤颤的走到石碑前。
“这十几年我一般都不理会,也不打扫。那个大人每年都会来一次,有时候一年来两次,好在对老身也没有什么恶意。”
沈缺微微一笑。
老妪突然提到沧水镇守何成,必有深意。
“你一向对王朝之争不甚在意。”
老妪道:“王朝之争是人间的进程,是一个过程,必要的过程,不能靠其他力量去改变。但是你参与,你要改变,这也是历史进程。你改变的只是玄阳王朝,参与的也只是这个王朝大一统的过程。”
“你觉得我能大一统。”沈缺笑容没了,有些冷漠。
老妪并没有因为沈缺的表情变化而意外。
“南部大州每个王朝都有可能大一统。”
“看来你并不看好我。”沈缺嘴角一弯,笑了。
老妪撑着拐杖走远。
“你们今晚要在这里住吗?”
沈缺看向郭司岂。
郭司岂道:“看我干什么,关里事情那么多,怎么有时间。”
“刚拜师,不留下陪老人家一阵子?”
郭司岂小声道:“你不说会死啊。”
沈缺哈哈一笑。
老妪进了道观,沈缺也和郭司岂下了山。
“不管你是去神宫还是攻打其他王朝,老身不会管你,可造成的杀业过多,对你第二步有害无益。”
老妪的声音从天之巅传下。
沈缺没有回答。
上山慢,下山快。
不到半个时辰就下了西山天。
沈缺道:“行了,横门关我就不去了。”
郭司岂道:“要我帮忙的话,让人传个信。”
沈缺道:“那我这个大司命就可以卸任了。”
郭司岂骑马走了。
沈缺看了一眼圆月,又是夜晚,他瞥了一眼旁边。
卫染现身。
“刚才那一个时辰,你去哪里了。”
卫染嘴角动了动。
“出恭。”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大司命,我读书人,一向这么有礼貌。”
沈缺道:“去沧水县城。”
“是。”
卫染一个箭步消失不见。
沈缺怔了怔。
“你以后高低得改改这没事就往林子里钻的毛病,大路不好走?”
夜晚。
沧水县城大红灯笼高高挂。
吴花坐在酒楼里,注视着镇守府。
他没有急着进去找何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会变得很被动。
要想在大司命面前表现一番,得在他来之前,把何成身上的秘密挖出来。
严刑逼供这种轩辕司常干的事,吴花这次不想用。
何成能被策反,肯定把身后事都想清楚了。
想要挖出他叛变的原因,得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陈康。”
“首座。”
“你去查查何成的家眷,这个老小子没什么境界,寿元也没剩下多少了,能有什么诱惑他?”
吴花盘着手里的金丝核桃。
“还是什么能逼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