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视频里,盛霖的幻想已经开始影响到正常生活了,他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发呆,然后看着不远处的沙发微笑。
以前池肆总是喜欢在沙发上背书,而视频里的盛霖则是对着空气,笑着叫他来吃饭。
生病的时候会抬头望着天花板,说:“阿肆,我不想吃药。”
可是没人喂他吃药。
冷清的房子里只有盛霖,一本旧相册和一个泛黄发皱的千纸鹤。
这可能是盛霖的全部。
视频停下后,池肆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他的心疼到麻木,呼吸都变得轻微,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
瞿染再次出现在电视上,他还是刚刚那一副笑脸,微笑着对池肆说出最后一点残忍的事实——
“池教授,盛霖在国外的时候,拿着那只千纸鹤哭着让我给他做电休克治疗。”
“您应该已经忘了千纸鹤了吧......”
不等瞿染说完,池肆转头向书房跑去,还是那个大书柜,一个白色的盒子尤为突兀,池肆伸手一拉,那个密室再次出现在池肆面前。
上次自己误打误撞找到密室后没有打开门,所以故意没关上书柜留给盛霖看。
果不其然,那个密室门上贴了一张便签,是盛霖留的——
【阿肆,我所有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如果你实在想看里面的东西,作为补偿,在我回来时亲亲我。】
池肆输入密码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眼泪模糊地让他看不清数字,门打开的瞬间,他只能看到满屋都是自己的照片。
从十岁到三十岁,有偷拍有合照。
池肆小心走到每一张照片前停下,他看见了自己参加中学时的运动会,看见自己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看见自己在升旗仪式上发言。
有一张自己坐在班里对着窗外发呆,照片左下角有一只手想要越过距离触碰他,那是盛霖的手。
里面是盛霖近乎疯狂偏执的爱,池肆边哭边看,他并不觉得害怕,他觉得自己在被拥抱,被每一个时间线里的盛霖拥抱。
——
小屋里的一角堆放了很多磁带,上面落了灰,还标明了日期。
池肆知道这是盛霖病情记录的原版,他仔细地拿起每一个,拍拍上面的灰尘吻上去。
在盛霖的世界里,自己的东西总是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间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的都是池肆的。
那里是福利院的合照,一个病案袋,一个千纸鹤和几颗彩色的水果糖。
真正看到那只千纸鹤时,池肆脑中才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涌上来,那些片段好像被遗忘在记忆的长河里,现在正慢慢汇集。
他看到了那个福利院,那个无数次在梦境里祈祷自己别走的小孩,那个强硬地拉着他回家的男人。
他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一个哭得声音都颤抖的盛霖,手里攥着自己给他的千纸鹤,一个是赌博成性的池东远,正在跟他母亲争夺自己的抚养权。
池肆抱着头蹲在地上,病案袋被不小心碰翻,里面散落出一张脑部CT,和一张病例,是脑功能受损造成部分记忆缺失的解释。
池肆记起了,那个千纸鹤是母亲留给自己的,池东远为了争取抚养费,把池肆藏在了福利院来威胁池肆的母亲,他和盛霖就是在那个福利院相遇的。
一个不被人待见的小孩,总算遇到了愿意分给他糖吃的天使。
在临走的那天,池肆把母亲送给自己的千纸鹤给了盛霖。
“别哭了,这个千纸鹤你留好,它会带你找到我......”
之后他记得池东远带着自己回家,他没找到妈妈,就跟池东远闹起来,然后被打到轻微脑震荡,十岁前的记忆变得模糊,以至于现在也没能完全想起来。
他好像忘掉自己爱盛霖的原因了,不过没关系,往后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他们相爱的原因。
池肆后脑一阵阵发疼,他努力坐起来靠在桌上,44楼的大门终于打开,盛霖跌跌撞撞跑进来,他的状态也不算好,吃了瞿染给的药,自己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一些很多年都没出现过的幻觉接连涌上来。
电休克的痛苦,发病时的无助,理智崩溃的边缘。
盛霖倒下去的一刻终于看见了书房里的池肆,他踉踉跄跄走过去,无名指上的戒指被他攥紧握在手里,轻微的刺痛可以让他保持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阿肆,阿肆...别听瞿染胡说......”
池肆已经看见自己的小屋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
客厅里瞿染录得那段视频还在循环播放,录像里的声音一遍一遍刺激着盛霖最脆弱敏感的神经。
可能不用池肆觉得,盛霖看见满墙的照片时,他也觉得自己是变态。
第一次,他不敢靠近池肆,只是默默坐在门口,和里面的人保持一臂的距离,他做不到远离,他只想在撑不住的时候,可以轻轻的碰一下池肆,只想再靠近一点。
他想做的,无非是在清醒的时候和池肆对望。
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哭得好可怜。
他能碰一碰阿肆吗......
没等盛霖做出什么反应,他只觉得唇上一阵温热。
是阿肆过来亲他了......
原来清醒和混沌只是一瞬间,现在盛霖可以保证他很清醒。
“阿肆...我不是变态......”
这个吻是罕见的让池肆主导,他的尖牙收得很好,没有再去咬破盛霖的唇。
感情在两人交缠的舌尖具象化。
池肆尝到了盛霖的眼泪,比他的还要苦涩,还要可怜。
最后盛霖埋在池肆的肩膀,双臂要把人揉到怀里,他一边一边说别信瞿染的话。
池肆摸着他的头:“好,我只相信你......”
可是盛霖顿了顿:“也别...信我,我不知道为了留住你,我能做出来多过分的事情......”
池肆抓着人的领子把他带到卧室,那个神似笼子的床上垂下一根细细的银链,上面有一个白色项圈。
池肆贴在他耳边:“有多过分?会把我关在这里面锁起来吗?”
盛霖不敢看那些东西,好像自己最阴暗的想法暴露在阳光下。
良久,他沙哑的回应:“会......”
银链很长,很细,既不会限制他活动又足以让他挣脱,虽然是囚禁用的,但是丝毫没有起到囚禁的作用,只要池肆想走,随时可以挣脱这些束缚。
池肆走进去,盛霖的睡衣从自己身上滑落,他主动拿起那条银链,将银链围到自己脖子上扣紧。
盛霖怔怔地看着,银链是他安全感的来源,但他从不舍得把池肆锁起来,但是现在……
“阿肆……”
池肆坐在床上望着呆站在门口的盛霖:“过来,抱我。”
他心甘情愿被囚禁在这座以爱为名的牢笼里。
盛霖几乎是扑过来,颤抖着把池肆揉进怀里。
池肆吻了吻盛霖的耳尖,将银链交到盛霖手里,扯着那人的领子把人带到床边。
两具身体交叠的砸下去。
池肆闭眼咬住盛霖的颈侧,低声道:“盛霖,这些东西可困不住我……”
困住我的从来不会是锁链,是你,只能是你……
盛霖一只手垫在池肆头上,腾出一只手将池肆颈上的细链松了松。
池肆在盛霖颈窝里越埋越深,他闭眼,满世界只有盛霖身上的味道。
同频的不止有心跳。
池肆整个人攀在盛霖身上,在热吻中不住汲取一点氧气。
就这样了,死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