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说的惊风,听着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词让人摸不着头脑。
从字面上来看,好像是风惊到了人,也就是吓到了人,但风怎么会吓到人呢?
其实,这里的风,不是指刮风,而是指“邪风”,或者“邪气”。
比如有些孩子,或者女人,正好好的,就出了一趟门,再回家,突然发烧,胡言乱语。
人们就会说惊风了,要找个“师婆”看看。
王学道的哥哥以前经常给人看这个,要不怎么会落个男师婆的名声呢?
如今王学锋去世了,王学道又露出了给人看病的手艺,人们自然而然认为,他也会师婆那一套,要不然,他怎么能治好赵德生呢?
边跟赵红全向前街赶,王学道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红全家里就一个姑娘,小名叫大丫,今年八岁。
村里孩子都皮实,大丫也不例外,虽然是个姑娘家,整天跟男孩子们玩在一起,掏麻雀窝,捉泥鳅,野性十足。
今天吃过早饭,她跑出去跟几个男孩子去掏麻雀窝。
麻雀这个东西不像燕子和别的鸟,别的鸟都会自己搭窝,麻雀则不然,它们对住的地方没有要求。
所以,像是屋檐下,瓦片下,只要有个窟窿,就成了麻雀现成的家。
同时,这些地方十分阴凉,有麻雀窝的同时,还容易住别的东西。
几个孩子抬了个梯子,架到一户人家屋檐下,大丫自告奋勇上去掏。
不料,这孩子手伸到瓦片下,没摸到小麻雀,也没有摸到麻雀蛋,反而摸到一段滑溜溜、冷冰冰的东西,抓着向外一拉,拉出一条花不溜丢的长虫,也就是蛇。
原来,这蛇同样把窝安在了瓦片下,这地方阴凉,正合长虫的习性。
大丫是淘气,但对于长虫,有着本能的害怕。
见自己手里抓着条长虫,而且还吐着信子,大丫娘呀叫了一声,直接从梯子上滑下去,昏了过去。
几个孩子也吓坏了,七手八脚把她拍醒。
醒来后,大丫就胡言乱语,还发烧。
这明显是惊风啊,还有人说是被蛇附了体,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思来想去,爷爷赵德生想到了王学道,认为只有王学道能帮大丫“驱蛇”。
赵红全一听是这么个道理,爹犯病时,看着多吓人?硬生生让王学道给治好了,自己闺女这病,看来也得让王学道来。
所以,他就去后街找人。
王学道听了完整经过,心里已经有了底。
大丫又是说胡话,又是发烧,原因非常简单,她被吓到了。
冷不丁抓到一条长虫,还对她吐信子,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个大人,也有可能被吓到。
既然是吓到,就要用让孩子更加疼痛的方式,使之醒过来。
到了赵红全家,赵德生、赵红全的媳妇,以及本家几个妇女都在,围住在床边,七嘴八舌劝孩子。
大丫谁也不理,只顾自言自语,还不住全身颤抖。
赵德生对王学道十分尊重,王学道帮他治好了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毕竟在村里喊了一辈子的灵,知道手艺的重要性,赵德生认定王学道以后的生活不会太差,仅仅是这一样手艺,就够他吃喝不愁了,况且这孩子还糊纸扎,编苇席。
所以,一见王学道进门,赵德生赶紧掏烟:“学道来了?先吸烟。”
王学道笑着摆手,声称自己不会,还是先给孩子看病比较重要。
几个妇女自动后退,大丫的娘一脸担忧看王学道。
王学道抓住大丫的手,她在发烧,按道理说,手该滚烫才对。
可入手却是冰冷,孩子眼也不睁,不时颤抖一下,嘴里嘟囔着不知所谓的话。
“学道,这是咋了?你救救她吧。”
大丫娘几乎要哭出声来,王学道也不言语,打开针盒,拿着最长的一根,对着大丫拇指间的虎口就刺了进去。
接着又拿起一根,顺着眉心刺了进去。
两根针扎下去,一直闭眼的大丫突然睁开了眼,咧嘴就哭,边哭边喊:“娘,我渴,渴死我了。”
大丫娘差点瘫在地上,赵德生笑了,孩子哭出来了,还吵吵渴,这说明回魂了,这下没事了。
几个本家妇女都惊呆了,看神仙一样看着王学道。
好家伙,这是什么本事?过来不多说,两根针下去,硬生生把大丫丢的魂给找了回来。
王学道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就苦笑着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大丫就是被吓到了,对外界普通的刺激没反应,旱针扎得疼,等于是强刺激……”
他怎么解释是他的事,别人怎么理解是别人的事,所以,他的解释只能是徒劳,这些妇女们认定,王学道深藏不露,是个有大本事的师婆。
一碗水灌进肚子里,大丫又吵吵解手,王学道眼疾手快,把两根针拔下,由大丫娘带着她去解手。
等回来,姑娘已经跟正常人一样,烧也退了,盘腿坐在床上,大吃二喝。
王学道收拾起针要走,赵红全拿出十块钱,他当然不肯收,赵德生见他实在不收,自己也不说话,到院子里敲昏一只鹅,无论如何要让他带回去。
王学道实在推辞不过,只好点头提了鹅,一路回家而去。
赵德生看着他的背影,由衷说道:“年轻,谦虚,还有本事,王家这二小子,不简单啊!”
不简单,真不简单!
众人附和,特别是二丫娘,这时候在心里已经把王学道当成了神仙。
几个本家妇女也是同样,不用说,出去就会是一番添油加醋,不知道把王学道传得如何神呢!
王学道来去匆匆,他是真有事,这么一耽误,天已经擦黑,想想陈学廷、陈桃花还有赵红兵都在帮自己割芦苇,他就先没去王巧英家,也没回自己家,径直奔蟒护坡而去。
他的意思是,到蟒护坡后,把鹅杀了,配点别的菜炖一锅,让几个帮忙的人吃。
陈学廷一直住在蟒护坡,王学道引来了水,做饭也非常方便。
离蟒护坡还有段距离,王学道就看到里面堆着山一样的芦苇,这让他非常吃惊,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的功夫,嫂子带着那些人,割来这么多芦苇。
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馍,老一辈说的话果然不假,人多就是力量大!
心里高兴的他加快了脚步,不料刚到蟒护坡边上,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哭,边哭还嘟囔不停,听声音像是个女的,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赵红兵的拖拉机停在一边,他坐在拖拉机上吸烟,见王学道提着鹅过来,赶紧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拦着不让他进去。
王学道感觉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在里面哭?嘟囔啥呢?
赵红兵向里面看了看,小声说道:“学道你先别进去,林振强他娘在里面,找陈桃花呢,你进去,怕她会胡说八道。”
王学道顿时明白过来,振强娘不满陈桃花帮自己干活,亲自来找,赵红兵的担心他明白,是怕振强娘说陈桃花跟自己有一腿,要不然,为什么来给自己帮忙?
他一个头两个大,同时火冒三丈,不顾赵红兵的阻拦,推开棍子扎的栅栏就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