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有碰到呢,司妘的手就往后避了一下。
祁承天抓了个空,望见空落落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难受。
“咳!”
!。
隔着近三十米,夜风的咳嗽声清楚地传了过来。
祁承天苦笑了一下,堪堪地收回手。
寻常人的咳嗽声隔了近三十米,哪有这么清楚?
夜风这是输送了内里的,暗戳戳地警告他规矩着点。
“司妘,本王同你一样,不,本王甚至比你还要恨司碧迟。中秋宫宴,恩平县,本王屡次遭司碧迟算计,一世英名尽毁在她的身上,本王见到她还活着的时候,本王恨不得杀了她!”
司妘望着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涟漪的池塘,没有说话。
只是恨不得杀了司碧迟而已,最后不还是没有杀么?
“司妘。”祁承天重重地叹了口气,“本王并非是有意不告诉你,本王……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你相信本王,你再等等,等时机合适,本王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他一说,心里就着急。
尤其是看见司妘脸上平静疏离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更是如同有蚂蚁在心上爬。
“你知道的,本王心里有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本王知道你和司碧迟有不共戴天之仇,本王是不可能会故意隐瞒她还活着的事实,在本王心里,本王早已经把你当成了本王的王妃……”
“承天,别忘了,我们只是朋友。”
司妘出声提醒,清澈的眸子清醒冷静。
祁承天无奈苦笑,若是换做寻常的女子,听到他这么说,早就开心得飞起来。
他此刻多么希望司妘就是寻常女子,偏偏她不是。
“恐怕在你心里,本王连朋友都不合格,一个合格的朋友,见到司碧迟没有死,一定会告诉你,但是本王不能……”
终于,司妘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司碧迟还活着,她比看见在粪堆里挣扎扭捏的蛆还难受。
她还想做最后的尝试,“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祁承天眉头微拧,现出挣扎的神色。
若是早些时间司妘这样问他,他必定会说。
但是……
昨夜。
司碧迟见他前来,面露喜色,第一句话就是:“王爷,你知道吗?我今日,好像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不过很轻微,还轻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笑得很开心,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他冷脸以对,再次强调:“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本王的。”
“王爷,你怎么不信呢?我就只有那一次没有喝药,而且,时间都是对的上的,再说了,我喝了这么多药,孩子都活了下来,这说明孩子命大,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看,孩子又长大了许多……”
司碧迟说着,就去拉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放到她腹部感受一下。
他冷着脸甩开了她的手,“本王不想碰那孽种,晦气!”
司碧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而后冷哼了一声。
“王爷,就算是你不认这个孩子又怎样?淑妃娘娘可是认的。”
他不语。
司碧迟不悦了,道:“我上次倒是忘了告诉你,你最好离司妘远一点,要不然,我就告诉司妘,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你想啊,我是她最恨的人,她要是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她会怎么想啊?她又会怎么面对你啊?”
她说完,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祁承天原本就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他对自己要求甚高,又在乎礼义廉耻,更在乎自己在司妘心里的形象。
这要是让司妘知道司碧迟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祁承天摇了摇头,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孩子是孽障,肮脏不堪,甚至连带觉得自己成了个耻辱的存在。
“怎么?都想到了?”司碧迟捂着嘴笑问,眼角划过一抹讥诮。
祁承天烦躁地揉揉眉心,“司碧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想要你承认这个孩子,保护这个孩子,我啊,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看开了,我就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给孩子一个名分,让孩子有一个爹。”
司碧迟越说到最后,声音越轻。
一改先前的尖酸刻薄,一只手轻放在肚子上抚摸着,眼神有些期待,又有些迷茫。
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触目惊心的疤痕。
“王爷,你看,我的脸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跟司妘逗了这么久,落得这个下场,怨不得他人,我算是想通了,人活着就几十年的事,何必揪着仇恨不放呢?
如今我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一生的依靠,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抚养他长大成人,而你,是孩子的爹,你可以不爱我,甚至恨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不要让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孩子身上,好吗?”
司碧迟软下声来,几乎是在哀求祁承天。
微弱的光亮下,那张一半完好一半骇人的脸,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可怖又可怜。
“王爷,我可以发誓,只要王爷愿意留下孩子,我也愿意从此放下仇恨,绝对不会对司妘做任何一点点不好的事,我甚至不会再出现在司妘面前,你看,我这些时间一直都安安分分的,王爷给我个机会,也算是换司妘平安……”
祁承天拧着眉头,内心纠结不已。
若是,若是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呢?
不管是不是,母妃都已经认为是了,他不能忤逆母妃……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回头就看到了烟雨。
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与司妘之间,要多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承天?”
司妘见他出神,喊了一声。
祁承天猛地从昨夜的记忆回过神来,想起司妘问他的问题。
关于司碧迟,他能告诉司妘什么?
似乎什么都告诉不了。
万一那孩子真的是他的,他把这事告诉司妘,司妘岂不是会厌恶他?
再者,司妘那么恨司碧迟,要是被司妘知道了司碧迟的下落,必定会找司碧迟报仇,那岂不是害了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见他两次愣神,嘴唇闭得紧紧的,司妘明白了什么。
她抬着清冷的眸子,问:“承天,只要是任何有关于司碧迟的事,你都不能告诉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