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胤脸上的寒意难得地褪去了不少。
“起来说话。”
“是！王爷！”
柳清廉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抬起眼。
看到在祁玄胤的身旁还坐着一个面容极其好看的司妘。
再次跪了下去，朝向司妘，恭恭敬敬地道：“小人柳清廉拜见王妃！”
这下，就连司妘也有些诧异。
她穿成这样，柳清廉还能看出她与祁玄胤不是一般的关系。
想不到这个柳清廉不但为人清廉，有一个关爱百姓的心，还是个聪明有眼力的人。
但到底，祁玄胤下了大聘，她和祁玄胤只是定下了婚事，尚未行大礼。
夜风烟雨私下里喊她王妃，倒也罢了。
但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一言一行都不得出差错。
略一思索。
司妘便说道：“柳清廉，我尚未嫁于王爷，这一声王妃喊不得，唤我司妘便是，你起来说话吧。”
柳清廉闻言，并未站起来。
而是再次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人柳清廉见过司大小姐，方才是小人有失分寸，多谢司大小姐宽容。”
说完，他这才站起来，恭敬而不卑不亢。
看到这，司妘也很确定，这个柳清廉比贾好仁不知强了多少倍。
祁玄胤也很满意柳清廉目前的表现。
于是淡声道：“与本王说一说恩平县蝗灾一事。”
柳清廉早有耳闻祁玄胤除了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之外，还是一个极其关心老百姓的王爷。
他向来对祁玄胤钦佩得五体投地。
听祁玄胤关心蝗灾一事，更是激动得不行。
当即就情绪激昂地说了起来。
“恩平县遇上三百年难得一遇的蝗灾，老百姓们颗粒无收，人心惶惶，恐会饿死，县衙虽是开仓放粮，但那点粮，还远不足以填饱百姓们的肚子，仍有数不尽的老百姓在挨饿，于是有不少人开始离开恩平县，想要到能解决温饱的地方去。
但……饥荒不仅导致百姓们没粮食吃，那些牛马之类以植物为食的牲畜，也面临着被饿死的局面，马儿不吃草，就没力气走路，更别说是载人驮物，所以大家离开恩平县的方式只有步行，然而恩平县处于偏僻之地，四周高山环绕，想要走出去，起码要走上七天七夜，谈何容易！”
一场蝗灾，已将恩平县的人逼上了绝路！
柳清廉抹了一把几次掉下来的眼泪。
继续说着：“恩平县二十多万的老百姓，他们的希望就是县衙！我几次恳求县太爷多放点粮，县太爷却都拒绝了我！我只能四处乞讨，想着会有人看在我是县衙师爷的份上，能赏我一点粮，好让更多的人吃上粮食，但我一个人的力量始终过于单薄，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回想起这两天的遭遇，柳清廉几乎看透了人心。
在这世上，望不到底的，除了无尽深渊，就是人心。
祁玄胤听到这里，立刻抓住关键点问：“县衙如今有多少粮？”
柳清廉吸了吸鼻子，说道：“回王爷，临近收获季节发生蝗灾，如今县里的储备粮所剩不多，但也足够全县老百姓们不挨饿地吃上十天！可县太爷不肯放粮，导致许多贫穷的老百姓活活饿了两三天啊！那些平日里吃不饱的乞丐，已经饿死了三分之一！”
“十天，好一个十天！”
祁玄胤眼神一凌，睨向地上鼻青脸肿的贾好仁，“贾好仁！”
他明明交代部队，一旦发生蝗灾，立刻向恩平县运粮食！
部队所带来的的粮食，足够全县的老百姓吃上一个月！
到了县衙，却告诉他储备粮只够吃十天？
而且还是衙门原本的储备粮？
那他让人运来的粮食到哪去了？
地上的贾好仁此刻正在瑟瑟发抖，脸色惨白惨白的。
“王……王爷……微臣……”
夜风跟着祁玄胤已久，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的猫腻。
一脚就对着那县衙的屁股踹了上去。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私吞王爷调过来赈灾的粮食？”
贾好仁哭丧着脸，“微臣几错了……求求王爷饶了微臣介一次吧……”
“少废话，粮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夜风对着贾好仁的屁股又是一脚。
那粮食连师爷都不知道，就代表着这个假好人绝对是把老百姓赖以活命的粮食藏了起来！
贾好仁没想到夜风一说一个准，连狡辩的话都不敢说。
他原本以为既然朝廷已经派人送粮送银子过来了，就不会再派人下来查看。
没想到这才第三天，祁玄胤就来了。
“微……微微微臣……”
“说啊！”
夜风本就耐心有限，揪着贾好仁的衣领就要打他。
吓得贾好仁裤裆一热，立刻传出一股子浓郁熏人的骚味。
熏得夜风直眯眼，一下子就把贾好仁踹的老远。
“哎哟哟哟……”
贾好仁痛得哟哟叫，龇牙咧嘴的。
在地上打滚了两圈，猛的对上高堂之上的祁玄胤。
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夜风尚且还能拖一拖，但胤王可不行。
再拖，胤王怕就是要把他送去见阎王爷了！
贾好仁料想着左右都是瞒不住的，说不定好好认罪，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于是忍着痛爬到堂中央跪着。
向祁玄胤求饶，“王爷，微臣愿意交代，王爷可不可以饶了微臣这一次？微臣有一家老小要养，没有微臣，那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说着，贾好仁还挤出来两滴要掉不掉的眼泪。
祁玄胤拧着眉头，纵然恨不得将贾好仁就地正法。
但他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司妘见祁玄胤不说话，就知道他压根就不屑于跟贾好仁说话。
于是一脸严肃地开口道：“你如实说来，若有半句假话，绕不了你！”
“系系系……”
贾好仁一个劲点头，又不放心地问司妘。
“王爷系不系答应不会撒了微臣？”
司妘揉了揉气得有些涨痛的太阳穴。
暗暗佩服面不改色的祁玄胤。
她都被气到头痛了，祁玄胤竟然还能神态自若！
司妘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是，不杀你，你说吧。”
嗯，只是不杀他而已。
贾好仁心里一喜，态度立马变得狗腿起来。
“谢谢！谢谢王爷！微微臣缩，微臣什么都缩！其实，其实在发生蝗灾的第一天，就收到了第一批粮食，之后又陆续收了几批，那些粮食加上恩平县的储备粮，足够全恩平县的百姓吃上一个半月，但、但微臣，微臣想着反正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一定还会再有别的赈灾粮食，所、所以……”
说到这里，贾好仁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祁玄胤和司妘的神情。
见那两人没有反悔的意思。
这才说出真相：“微臣把那些粮食给、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