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正事,陆时年也不装了,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床边,在季晏礼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扯了一下床边的白色带子,床后随即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季晏礼走过去,看着陆时年走到床后面,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出来。
“天启国最近在西北蠢蠢欲动的事情,想必季将军知道吧?”
陆时年把盒子放到桌上,没有打开的意思,反而抬头望着季晏礼。
“略知一二。”季晏礼不知陆时年打的什么算盘,他今天一早便收到了密报,说的正是西北的事情,但是他也不会蠢到对陆时年全盘托出。
陆时年不疑有他,拿起茶杯添满茶水,推到季晏礼面前,对着季晏礼抬抬下巴,又给自己的杯里添满后,不紧不慢地小酌一口。
“季将军怎么看此事?”
季晏礼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茶叶,低下头不说话。不是他不愿意说,陆时年这个问题倒是真把他难住了。
陆时年以为他是不敢妄议,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开口道,“乾丰三年,天启不顾两国协议,带兵入境,攻破北安城,屠城。”
季晏礼垂着眸呼吸一滞。
陆时年看着季晏礼握着茶杯的手蓦然收紧,白皙纤长的手指因过分用力隐隐泛白,眼底泛起一丝笑意。
“乾丰十五年,天启国太子继位,为了庆祝,天启皇帝命手下的士兵进入迷川抓走无辜少女一百四十七人,送到军营中供士兵玩乐。”
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血液混杂着茶水流到桌上。
“将军,没事吧?”门口的来福听到动静,站在门口询问。
“无事。”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季晏礼压抑着愤怒,呆呆地望着陆时年掰开自己握着碎瓷片的手,又从怀里掏了张帕子,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擦拭着手心的伤。
陆时年不答,细心地替他包扎着伤口。
季晏礼看着陆时年笨拙的在他手心打了个蝴蝶结,抽了抽嘴角。
“季将军深明大义。”陆时年打好结,抬眸望着季晏礼,一双墨眸里似笑非笑。
“所以呢?”季晏礼不懂,陆时年的目光中糅杂了太多情绪。
外人口中的陆时年是个无恶不作,随意杀害朝中重臣排除异己,是个人人想除之而后快的奸臣。
然而,季晏礼在他眼底看到悲悯,那不是一个奸臣恶人该有的情绪。
季晏礼目光灼灼地回望着陆时年,见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随后挪开眼眸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着。
“陆时年。”季晏礼见他到这时候了还不跟自己交底,季晏礼心中更加恼怒,这个世界的陆时年太扭捏了,上一世的多好,打直球,相处起来轻松多了。
沉默半晌,季晏礼沉不住气了,恼怒道,“我是大乾的将军,是百姓的将军,我会去做我认为对的事。”
“之前的我可能对你有些误解,我向你道歉,但是若是以后,你让我失望了,我还是……”季晏礼顿了一下,他以上字字句句真心,但是……若是陆时年骗了他,那该如何?
“还是什么?”陆时年听着季晏礼义愤填膺的语气,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
陆时年炽热的目光落在季晏礼眼里,他毫不示弱地回望回去,一字一字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陆时年听完季晏礼的话,倏然就笑了。
浅浅的笑意在陆时年微扬的眼尾荡漾开来,接着铺满眼底,像是春风轻抚下绽放开的灼灼桃花。
季晏礼呆望着陆时年,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呼吸间也乱了分寸。
上辈子的陆时年像是冬日里的寒风,让人觉得凛冽刺骨,这辈子的陆时年,却让人如沐春风,季晏礼觉得,现在的陆时年美极了。
陆时年心情大好,笑够了敛下情绪,就看到面前的人略显痴呆的模样,又忍不住泛起恶趣味来。
“季将军这么看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季晏礼听到陆时年的话,翻了个白眼,又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虚地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灌。
陆时年看着季晏礼拿着自己的茶杯,毫不介意地往嘴边送,眼尾微抬。
随意往软榻上一靠,单手立起撑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季晏礼,“季将军。”
“何事?”季晏礼故作镇定道。
“那是我的茶杯。”陆时年说完一脸戏谑地看着季晏礼。
季晏礼听完陆时年的话,喝茶的动作一顿,眼角瞄了一眼自己那可怜兮兮的碎在桌子上的茶杯,倒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茶水呛入肺管,季晏礼忍不住咳嗽起来。
“季将军别着急。”陆时年直起身子,向季晏礼那边微微倾身,一下下地替他轻拍着后背。
“滚!”季晏礼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拍开陆时年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大人平日就这么不着调?”
“非也。”陆时年扫了一眼自己微微泛红的手背,也不生气,又靠回软榻上。
“那真庆幸。”季晏礼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站在陆时年面前,目光看向窗户的位置,沉着脸开口威胁道,“若是陆大人一向如此,那本将军可不敢与大人共事了。”
“季将军请放心,本官洁身自好。”
“那便好。”季晏礼听着陆时年的语气,想来在古代喜欢男子这种事情,是被人所不齿的,估计陆时年也是。
思绪万千间,只听得陆时年又淡淡补充道,“像那种跟人共饮一杯的事情,本官是决计不会做的。”
季晏礼反应过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丫的这是拐弯抹角的嘲笑他呢!
季晏礼气急了,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对着陆时年干瞪眼。
陆时年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安抚道,“季将军莫气,我跟你开玩笑呢。”
季晏礼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扭过头不看陆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