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一条笔直的官道的尽头是一个岔路口,通向东西两个方向,往东走是山水庄,往西走是七里庄。
凌波的宅子在七里庄。
凌酒的宅子在山水庄。
马车到这里就停下了,车夫身形不动,只伸手叩了叩门框:“二位大人,前方往哪里走?”
凌波懒懒的软在凌酒的怀里假寐,这几日车马颠簸日夜赶路,再加上凌酒的折腾,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几乎就懒得动弹。
凌酒一只手环抱着他,另一只手正在他的腰间轻轻揉按,听到车夫的问话,他立刻扬声应道:“往东走,去山水庄。”
凌波原本昏昏沉沉意识飘忽半点也不想动,忽然间听见凌酒的回应,人还未起就大声嚷道:“往西走!”
车轱辘原本已经吱吱呀呀滚动起来,听到凌波的声音,车夫立刻拽住了缰绳。
马车停在了岔路口,车夫很有眼力的不言不语,只垂眸看着前方的路,神色安然。
“回我家。”凌波在凌酒的怀里蠕动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凌酒。
凌酒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温声道:“去我家,我家路程近一些,你一路上累坏了,早些到家,给你备水沐浴。”
凌波岿然不动,凉凉道:“你休想给我下套,我们早就说好了,去谁家,谁说了算。这一路你占尽了便宜,后面几日,要么去我家,要么——”
凌波懒懒的转过身去不看他:“要么各回各家。”
行——
人虽然累了,脑子倒是很清醒的——
凌酒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无奈的咽了下去,扬声对外面唤道:“往西,去七里庄吧。”
“得嘞!”车夫吐掉嘴里衔着的草梗,马鞭一扬,车轱辘迅速往西边道路碾去。
马车停在一处宅子门口,赤金牌匾高悬,金钩铁划书写着“凌宅”二字。
凌酒从马车上轻巧跃下,转身张开双臂对着弯腰掀帘出来的凌波柔声道:“我抱你。”
凌波斜睨了他一眼,淡声道:“不需要,我能走。”
“哎你——”
凌酒的声音未落,凌波就拍开他的手臂,倔强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刚一落地,腿倏地一软——
凌酒赶紧捞了他一把,使劲把笑意憋在眼角,压住了嗓音低声道:“没摔着吧?”
凌波的脸瞬间通红。
借着他的胳膊,凌波堪堪站稳,咬牙切齿:“这是谁害的?!”
“我害的我害的!所以我说我来抱你嘛。”凌酒一边说一边伸手环在他的颈后。
凌波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臂,凶巴巴瞪着他:“走开,我自己能走。”
凌酒抿了抿嘴,扭过头从一个凌波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的笑了一会儿,才掩住了笑意,轻咳了两声:“咳——那我扶你。”
凌波一言不发,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挪,缓缓往前走去。
凌酒只能忍着笑慢慢跟在他的身后往内堂走。
绕过内堂到了后院卧房,凌酒紧走两步推开门,回头看着凌波眉间紧蹙咬牙切齿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修长的手臂伸过去,不由分说将人轻松抱起,大步流星往床榻走去。
凌波也不挣扎,只咬牙切齿任他抱着,看着他轻轻把自己安放在床榻之上,小心给自己盖上被子。
三月的天还有些微寒,凌酒怕他冻着,又怕他身后疼,被子铺下来小心翼翼,落手轻如鸿毛,唯恐碰到他。铺完被子,凌酒抚了抚他锦缎般的长发,温声道:“我去备水,一会儿过来抱你去沐浴。”
“不用,我能走,就几步路。”凌波傲然道。
凌酒无声的笑了笑,抿着唇柔声说:“好好好,你自己走过去。那我去备水,你先歇着。”
凌波看着凌酒从卧房走开,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一路颠簸,加上凌酒的造孽,腰简直要稀碎。
凌波转身加了点力气在自己的腰间缓缓揉按,半阖着眼睛俯靠在榻上。
床榻间有一根长发,莹亮乌润,不知是去北国之前他留在榻上的,还是凌酒的。他伸手将长发捡起来,绕在指尖,一圈一圈密密匝匝缠了起来。
“玩什么呢?”
凌酒脚步轻盈走到他的身后,宽厚的手掌覆盖上他的腰肢,在他的腰间不轻不重揉捏了进去,温热的体温带着干燥的触觉缓缓熨帖进了凌波的腰间。
凌波吃了一惊,立刻把手上的发丝往软枕底下一塞,转身不动声色的看着凌酒:“热水好了吗?”
“好了,我抱你过去。”凌酒道。
凌波翻起身来干脆利落的下了榻。
腿还是有些酸软,凌酒伸手过来扶他,被他往后一挥:“别把我当个姑娘家。”
“我没有——”凌酒贴了过去,双手从他的身后伸过去绕到他的腰间缠了个扣,“我就是心疼你。”
“无妨,别心疼,迟早有你的一天。”凌波脚步一顿,回头给了他一个睥睨的眼神。
“你——”凌酒张口结舌。
眼看着凌波扬长而去,凌酒赶紧跟上,帮他推开盥室的门,看着凌酒抬步进了浴桶,缓缓没入水中,他试了试水温,又重新往外走去:“我去给你再烧点开水。”
盥室的门被小心关上,三月的风微凉,凌酒怕动作幅度大了带出了风再把凌波冻着,轻手轻脚从外面扣上了栓,赶紧往柴房跑去。
凌波没在水里一点一点感受微烫的波纹穿透自己的毛孔,渗入自己的肌肤之内,浑身的经脉在热水里缓缓舒展,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是回家好。
做暗卫这么些年,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深切的感受。
回家真好。
他微微眯着眼睛,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缓缓渗入了水里,在温热的波纹间左右飘忽。
凌酒双手端着刚烧好的热气腾腾的开水,胳膊上搭着凌波的寝衣,用脚尖勾开门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凌波闭着眼睛半睡在了浴桶里,脑袋歪着,大半墨色的长发浸在水里,漂浮在水面之上,额发湿濡贴在白皙的额间。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伸手摸了摸水温,他吓了一跳,赶紧把凌波往浴桶的边上拢了一拢。
凌波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间被一双手给触碰了,条件反射眸光一凛,反手就钳住了凌酒的手腕,右手提起一个掌刀就要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