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北平军拔营而起。不过此次大军的行进目标却不再是渔阳,而是向着北平的方向匆匆而去。
行进的大军之中,一辆马车在一队白马骑士的护卫下缓缓而行。
马车上,鲜于辅虚弱地斜靠在车厢之内,看着从眼前正行进的军队,一股落寞之感袭上心头。
“张楠,渔阳守军可有动静。”
“回禀将军,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一直尾随在后,和我们保持着百里的距离,不进攻也不撤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张楠的话,鲜于辅心中更显悲凉,心中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可能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正思索间,突见远处,一骑绝尘而来。只见来人背插靠旗,在军中肆意驰骋。但凡所过之处,军中士卒无不是赶紧避让。
待骑士来到近前,当即勒马拱手道:
“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处,有一支约莫千人的军队,正向我方疾速行来!”
听到探马带回来的消息,鲜于辅先是一愣,随即下令道:“全军原地列阵。”
“诺!”
命令下达,北平军将士纷纷停下脚步,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一个个防御军阵迅速成型。一个、两个、三个……无数的小阵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防御军阵。
庞大的军阵横陈在官道之上,气势十足。军阵两侧,五千白马骑兵游离在旁,刹那间,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中军,马车之上,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到外面威武雄壮的北平军军阵,虚弱不堪的鲜于辅又仿佛是找回了当初那份自信。
转头看向远方那熟悉的身影,鲜于辅手指向他的方向,对张楠低声道:
“等他到了,立即带来见我。”
“诺!”
严肃这边,被追赶了好几日的他在看到那面熟悉的将旗后,整个人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连日的奔逃,让他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份威武的模样。破破乱乱的盔甲上,到处都是已经干枯的血迹,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一路上,他到底经历了何等的磨难。
如今,眼见希望就在前方,看着那面熟悉的战旗,心中激动的他当即对着周围的亲信大声喊道:“大家都坚持住,将军来接我们了。”
说完,只见他手中马鞭,如狂风暴雨般疯狂地向胯下的战马招呼而去。战马吃痛之下,四蹄翻飞,飞快地向前方猛冲而去。
马作的卢飞快,离着军阵还有好一段距离,迫不及待的严肃便是朝着大军的方向大喊出声道:
“我乃严肃,速速带我去见将军!”
声音传入军阵,前营守将赶紧探头确认,待看到是严肃后,守将当即高声呼喊道:“是严将军,让他们进来!”
语落,本来还严丝合缝的军阵,突然从中间分出了一道口子,数百骑溃兵跟在严肃身后鱼贯而入。刚一入阵,这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便顿时大哭起来。
看着周围几近崩溃的亲信,身怀重要情报的严肃又哪还顾得上伤心。在帅帐亲卫的带领下,第一时间赶到了鲜于辅的马车之前。
“将军,末将有罪!”
刚一到此,只听到扑通一声,便见严肃瞬间跪倒在鲜于辅的车架之前。
“起来吧,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骑,黑甲铁骑,黑夜中看不太清,但最少也有几千之数。”
“领头的是谁?”
“并不是孙杰麾下的几员战将,好像是一个叫尉迟的无名之辈。”
“什么,尉迟?你可能确定!”
听到尉迟二字,旁边的张楠顿时便不淡定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严肃,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应该是的,我听那些骑兵是这么叫的。”察觉到张楠的异常,严肃又很是肯定地确认了一次,然后回答道。
相处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张楠有如此失态过。
最后,还是躺在马车上的鲜于辅明白了过来,看着有些失态的张楠,他低声询问道:“你觉得是他?”
“应该是的!之前便有传言,说他已经出山,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若如此,我命休矣!”
听闻此言,鲜于辅无奈地仰天一叹,随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轰隆隆!”
战马驰骋,马蹄踏地的声音震耳欲聋。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群黑衣黑甲的骑士骤然出现在场中。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黑甲铁骑所散发出的气势也是越发的恐怖起来。
骑兵队中,白底黑字的幽字大旗迎风招展。在它旁边,一面稍小些的战旗上,尉迟二字更是清晰可见。
“尉迟!幽州铁骑!是他,果真是他们!”
亲眼目睹了尉迟将旗,马车内的鲜于辅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神绝望的望着前方的大军,就连在他旁边的张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害怕尉迟宣德,还是在害怕尉迟宣德所率领的幽州铁骑。
很快,四千余黑衣黑甲的铁骑便是挡在了北平军面前。面对人数数倍于己的北平军,铁骑之中,所有将士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惧色。
反倒是在他们脸上看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
“走吧,该来的早晚会来,也该有个了断了。”
嘎吱…嘎吱…
车轮转动,马车脱离北平军军阵,突兀地出现在了两军阵前,而后缓缓地向着对面幽州军靠近。
见此情形,程知命当即策马向前,高喊出声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辽西张楠,护送我家将军前来拜见尉迟将军!”
“辽西张家?有意思!”
听到张楠自报家门,有些好奇的尉迟宣德当即策马上前。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楠,尉迟宣德看向马车上的鲜于辅,冷冷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待会儿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不愧是尉迟将军,说话依旧是那么的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怕阴沟里翻船吗?”
“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
“时不待我,来生若有机会,还真想和将军,和燕王殿下一较高下。”
“敢问将军,我若一死,可能放过这数万将士。”
听闻此话,毫无心理准备的尉迟宣德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鲜于辅,不知不觉间,对这位即将落幕的枭雄,他又是多出了几分认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似乎是不愿看到这位枭雄落幕的悲凉,也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
说完过后,尉迟宣德当即调转马头。临走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只要放下武器,依旧是我幽州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