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重新为三婶选了一块墓地,在张景的钞能力下,打墓穴的工人拿出十二分力气本事,让三婶在早晨微亮时入土,等罗夏睡饱醒来时,所有事情已经落幕,只等晚上烧纸和明早培土圈坟了。
堂屋里张景一个人在折纸,阳光洒在他身上,渡得他干净出尘,整个轮廓写满吸人两字。
罗夏抬把椅子坐过去,打算帮把手。
张景抬头看她,“先去吃点东西吧,锅里给你留了些饭菜。”
屋子里外都看不到其他人,估计连着出现三婶和张良才的事儿,村里人对这里都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开得也是完事就走,绝不多待。
堂屋里一个折纸,一个吃饭,各自忙碌。
“三婶最后还是没有入祖坟吗?”以白老爷子小心谨慎的性子,出了具绵尸,无论为什么,三婶最终都不会埋在旁边。
彭海清弄了个绵尸和吉穴兇葬,那边气脉也没什么用了,横死的三婶葬在那边只有坏处,白老爷子不仅要隔开张义元秽土,也要压住三婶的煞气。
“嗯,白老爷子另择一处,连着打墓人都称赞。”张景停下手里动作,眼前这个稚齿婑媠比自己矮上不止半头的女孩子,很难想象昨晚那种情形是她的日常,“这两天多亏你们照顾,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婶子入葬。”
活了三十年,突然接触到未知领域,张景感觉这两天每一件事都在刷新自己认知。
罗夏手速飞快,没有抬眼也听出张景语气里的抱歉;“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说起来,这几天你周边发生的事都是因为彭海清想拉我们入伙,昨晚担心我对上彭海清后,你有什么危险变数,不敢留你一个人在屋里,不然昨晚怎么也得让他出点血。”
一时话落,无人出声。叠了有半人高的一背篓元宝,才双双停手。
“趁现在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你快些去,晚了可不太好走。”
张景听言,背背篓动作一顿,诧异问出声;“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找补到;“我拿不了这么多东西,麻烦你陪我一起去吧。”
看着地上的祭拜用品,张景一人还真拿不完。
“还有背篓吗,袋子可能也装不下。”罗夏扒拉着地上纸钱,香,蜡,鞭炮,全都是前来吊唁的人送的。
”有,我去拿。”说完利落转身走向昨晚藏身得屋子,一会儿拿出一个稍小的背篓递给罗夏。
一路沉默。
走到三婶墓前时,太阳早就落山,变低的能见度暗示着离天黑越来越近。
罗夏放下背篓围着三婶墓地观察了一番,周边没什么特别的,只有墓地周围撒上了一圈特意调制的砂,用来隔离三婶的煞气,与其说隔,不如说把三婶的坟特意圈住,让煞气无法外泄。
这砂白老爷子估计还掺了些铁砂,现在老家铁器用的人不多,多数人都用不锈钢之类,铁砂相比往年比较难搞了。
前晚发现秽气的沙坑用来给三婶烧灵房和衣物之类的,生竹做的灵房梁还没被烧完,留下被火烧的漆黑的骨架。
山侧另一边就是张义元的坟,也是挖出张良才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有意,三婶的朝向案山都压张义元朝向一头。
张景烧着跟他差不多高的草纸和贡品,时不时看看不远处的罗夏,对这方面的恐惧短时间可能没办法克服。
火舌卷起草灰高高扬起,连离着远的罗夏都接到不少草灰。
大概半小时左右,火才完全熄灭,只留绯红的火星随风忽明忽暗。
张景拾起两个背篓叠在一起,背在身上走向罗夏;“走吧,回去了。”
路上又是尴尬的沉默,罗夏心里憋不住地想,以后不能和他单独相处,没话题,太尴尬啊!
尴尬只会在你注意它是变多,不会少。
张景似乎看出罗夏的无措,主动打开话匣子,聊着罗夏最擅长的一方面;“你接触这方面挺长时间了吗?”
罗夏有点子诧异;“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当时白老爷子对何明曾说过‘你有什么不懂的她都知道,老爷子会的她也会,老爷子不会的她也会’,看着你年纪比我小太多,所以你是从小就接触这方面?”
罗夏抬起头,望着头顶这块星星暗淡的夜空;“我正式接触这方面不过几年,至于白老爷子说得,是因为我们所学不一样,你相信轮回传继吗?”
“当然,你不就是这个例子。”
罗夏对他展颜一笑,一双水润大眼在夜色里更显水色汪汪,漂亮极了;“我于梦里被仙师传受五术,比现实学得更快,在梦里学得东西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不仅有声还有画面,比现实更容易理解。“
张景闻言十分惊讶:“很难想象,这种被选是有什么要求吗?“
“我觉得随机吧,像我这种,大中国一抓一大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也不知道仙师选中我是为什么。“
“我倒是跟你持不一样看法,你对前辈十分尊敬,对我这种初次相交之人,你也能救我于危难中,你很特别,和我所见女子皆不同。“好似怕她不相信一般,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不错过任何细微表情。
罗夏看着脸前这张俊脸,突然明白为什么看帅哥长寿了,心情会一下就变得很美好。
“咕咕,咕咕。”
静谧夜里突然出现似鸟,又似婴儿的叫声,高尖的声音让张景后脑勺的头发不禁根根竖了起来。
罗夏侧耳静听声音方向,现在他们身处半山坡上,离坟地也有不止十分钟路程了,按理说彭海清已经摊牌,没必要在弄这些‘东西’来试探才对。
这叫声更像是在哭?!
递给张景一张天师镇煞符,示意他在原地等。
刚想转身,张景一把拉住手腕,示意两人一起去。
算了,虽然带着他有点累赘,但万一敌方声东击西,更麻烦的事都会有。
越靠近声源,越觉得声音尖锐起来,张景脑仁止不住的抽疼,反观走在前面的罗夏,没有丝毫不适。
穿过这块地,就是昨天布阵烧了张良才的地方,声音明显就是从哪里传出来,罗夏不禁加快脚步,这东西出现在张良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用阴哭来纪念消失于天地间的张良才吗?
片刻后,一个身穿红底碎花夹袄的矮小身影,出现在俩人视野中。
它背对俩人飘在一块火烧痕迹中,尖锐的哭叫声也因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