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把信递给还在看前面几封信的黑瞎子，黑瞎子一脸茫然地接过。
视线在最后的请求上久久无法移开。
心中很暖很高兴，但鼻头与眼眶却很酸涩。
一滴眼泪顺着鼻尖而下，摔打在信纸边角上，染出灰色的痕迹。
“林景宴，傻子。”
他面上是笑着的，但他的声音很是嘶哑，说话时带着颤抖。
绝笔啊，绝笔意味着什么……不用多想就能知道。
他也猜到了解雨臣所猜测的那点，林景宴是从现在去往的过去。
解雨臣拿出字画，展开。
画上画的是一棵海棠树，海棠树下有一虞姬扮相的人，似是在清唱，眼中含情，神态凄伤。
解雨臣只一眼便认出了画中虞姬谓谁。
那不是他师父，而是他。
只是画中姿态比较巧合，若是老一辈为见过他的人看过去，便会认为画的是二月红。因为这个姿态这个角度的他，同年轻时的二月红有些许相似。
若见过他上台的，第一眼便能分辨出，画中人是他，解雨臣。
画侧题词：
一树海棠染春色，锦袍华冠戏声来。
忧思愁苦多恼人，花落眉鬓解语花。
她很想他。
她过得并不开心。
这是解雨臣看了这幅画的第一感觉。
是啊，孤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该多难过…多孤单……
身边没有一个能依靠能放下防备的人，这样的生活，她怎么受得住？
她也是真的大傻子，既然已经脱离了他们这些害人精，干嘛又进九门这个深坑，干嘛要掺和进这场局中，干嘛要以自身为砝码去换他们的安定！？
解雨臣想到当初为他取了艺名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陷入长时间沉默的师父。
师父，您是想到了这首词吧。
解雨臣手指摩挲着提词，眼中水光闪动。
您在看到我时，是不是……也想到了这幅画。在看到长开的我时，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所以解家有乱，您就硬是不顾所谓的潜规则护我。
山高皇帝远，加上年事已高。二月红就算要为徒弟打抱不平，也应该只是派些人来解家。可那天，他亲自来了四九城，哪怕因长途劳累而白了唇，也那么坚定地站在了小解雨臣旁边。
原来他不幸的童年中的那些许幸运，皆是她赋予他的。
放下手中字画，解雨臣深吸一口气，缓了下情绪打开另一卷。
画中人穿着一身红蓝藏袍，站于旷野雪地，高耸雪山之前，白雪飘洒，为其镀上神性。
哪怕画中人的五官在略长的刘海与洋洋洒洒的白雪遮掩下，并未被清晰画出，解雨臣也看出此人是谁——张起灵。
“凌风雪途天命残，旷世长留伏龙漫。
吾见藏海如心血，见君虔诚似神祇。”
黑瞎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念着上面的词，看着明显就是张起灵的画中人，不知该作何评价。
他倒是一直都看得出，林景宴对张起灵的态度，就是将其奉为神祇的存在。这也是黑瞎子在未来从不把张起灵当做首要情敌的原因。
林景宴太敬重张起灵，连与张起灵接触都认为是亵渎。只是后来张起灵变主动了，林景宴那信徒般的状态才消下去。
“这是哑巴吧。”
“嗯。”
瞎子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看来这里面全是与小宴宴有关的东西。”
解雨臣点头，拿起最下面的相册。
相册内全是泛黄的相片，有九门老一辈家主们的合照，也有几张单人照，还有……
“这？”解雨臣看着照片中，眉眼温婉，面上含笑的女子，眉头紧锁。
女子的样貌与林景宴有七八分像，身段纤柔，仪态优雅大气，气质温婉却又透着些清冷淡然感。面上的笑容，端看上去极温柔随和，可若仔细些瞧，便会发现，女子眼眸中情绪极淡，好似世间无一处能入她的眼，无一处能波动她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张起灵。
“她是小宴宴？”
黑瞎子看着相片里的人，心中竟也有了犹豫。
“这……怎么可能……”
黑瞎子无法想象，那个如朝阳，如初芽般的少女，竟会成照片中的模样。
身上萦绕着他最熟悉不过的感觉，对世间无任何留恋，只由一根线吊着魂魄的漠世感。
那是他无数次从张起灵身上感受到的感觉。甚则，他自己也曾有过，不过他在疯过，发泄过后，就脱离了这种状态。
他的手抚上照片中随和浅笑的女子，他不知道她经历什么，但……她一定是有同他们一样的经历。
手指摩挲过那些照片，心口的钝痛逐渐化为一股气堵在他心头。
他……是在心疼她吗？
黑瞎子不确定地收回手，假作无事般躺回沙发上。
“我喜欢上林景宴了？”他在心中问着自己。
解雨臣一张张翻下去，在最后一张收纳页停下。里面是，一身红蓝藏服的女子，她手中拿着一串念珠，眸中含着化不开的情，望向远处。背景很空，应该是在雪地里拍摄的照片，而在照片一角，有个庙宇的远影。
还有一张应当是在一处茂密的雨林附近拍的，女子穿着一身瑶族服饰，蹲在水边，她身后便是密林。
拍摄照片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二月红，那这个陪在女子身边的人会是谁？
齐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