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前往雪山的路途上,还没找到阿贝多,就先遇到了罗莎莉亚。
原本梧桐是在另外一边的冒险家营地里为通行填写一些必要手续。等她把所有事都办完后,回头就看到了匆匆跑过去的芭芭拉,带着疑惑回到空身边时,和不远处的罗莎莉亚撞个对视。
而因为罗莎莉亚强大的洞察力和敏锐感,梧桐一般都不怎么想和对方说太多话,毕竟说多错多。
不过,今日罗莎莉亚只是随便聊了些不甚重要的事情,对梧桐的注意力还不如对派蒙的,甚至最后临离开时,还顺便告诉他们可以靠元素力来跟随阿贝多的足迹。
三人跟着沾有岩元素的脚步,逐渐来到了雪山深处。空和梧桐都披着事先准备好的厚袍子,派蒙也被梧桐抱在怀里,只在外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靠着砂糖给的放热瓶,又在雪山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在三个跳舞的丘丘人附近,找到了正在画画的阿贝多。
“嗯...”梧桐停步,站在离丘丘人有段距离的地方沉思。
看着并未上前打招呼的梧桐,派蒙抓抓抱着自己身体的手:“怎么不过去呢?”
“唔...因为我不确定阿贝多有没有画完。”梧桐看着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阿贝多,有些为难。“如果贸然打断他的话,他会生气的。”
“可是,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们好像吵到了那群丘丘人?”空看着原地骂骂咧咧,马上要冲过来的丘丘人,不确定道。
“...希望阿贝多已经画完了。”梧桐果断提剑揍了上去,空紧随其后。
一场近乎碾压式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阿贝多拎着画板走近:“梧桐?还有这两位是?你们怎么惊扰到它们了。”
“是它们先动的手,而且我们刚刚可是距离很远的,唉...早知道就不应该过来打,应该在原地等着它们上来找揍。”梧桐露出了一个很苦恼的表情,和阿贝多解释,在余光看到了对方手里的画板后,松口气:“不过幸好你画完了。这是我的两位旅伴,空和派蒙。”
阿贝多看到梧桐手里除了抱着一个没见过的生物以外,也没其他东西了:“是啊,幸好我的画已经完成,要是没能为特别的丘丘人收尾,就太可惜了。”
而被默默打上奇怪生物的派蒙向阿贝多提出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丘丘人有什么好画的,不都长得差不多吗?”
阿贝多想了想,拿起画板:“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不如直接请你看看我的画吧。”
派蒙探头,示意梧桐走近一点,空也有些好奇,毕竟刚开始他还以为阿贝多在画风景画。
“嗯,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的风格呢。详略得当。”梧桐看完之后点点头。
空看一眼旁边毫无波澜的梧桐,抬手皱眉,扶着下巴:“...这就是前卫艺术吗?”
很难评。
派蒙不太清楚空口中的前卫是不是真的前卫,但还是很淳朴的评价道:“嗯,有画得特别认真的,但是,也有一看就非常敷衍的。”
阿贝多:“那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丘丘人,很无聊,不值得浪费时间。但你看这一只,它的体格,它的毛发,它的姿态,你能看到它与众不同的生命张力,在原始族群周而复始的生活中,这种特殊性代表了进化,进化....”
“稍等稍等,先暂停一下,砂糖说你的研究遇到了瓶颈?”梧桐及时出声打断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将来这一趟的原因向阿贝多提起。
“原来如此,是她把你们介绍过来的啊...空和派蒙,我知道,是蒙德城里都在议论的那位荣誉骑士。”阿贝多视线落在空身上:“你在龙灾种的表现,对于元素力的异常掌控,还有诸多神秘之处,我都有所耳闻...直接说结论吧——你是从另一个世界远道而来的,对吗?”
空看向面前这位学者的眼底,片刻后轻声一笑:“你的学识果然名不虚传。”
而阿贝多对于这声夸赞并无反应,反而是对于空肯定了那个来自异世的结论,更能引起其情绪的波动:“太棒了,如果能得到你的协助,我的研究一定可以取得很大的进展。”
“你的研究?”空询问。
“啊,抱歉,想必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吧,从哪里开始解释比较好呢...”阿贝多深思:“唔,先讲讲生命的本质?”
这次不用梧桐说,派蒙就已经开口了““等下等下,这已经很抽象了!”
梧桐点点头:“你还是带他们看到点什么吧。”
阿贝多:“有道理。”
于是,当枯枝在阿贝多手里被唤醒新生时,空想起来了梧桐在蒙德城合成台说,不要妖魔化阿贝多。
他不妖魔化阿贝多,他有点想妖魔化炼金术。
可真神奇啊。
在演示完后,阿贝多继续说:“我有一颗特殊的种子,刚刚用的办法,在那个种子上就不奏效了。”
“它和你一样,荣誉骑士,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如何让它生长并盛开,就是我现在遇到的瓶颈。”
“可是,你都做不到的事,那我们也帮不上忙吧。”派蒙觉得这个瓶颈,对于完全不懂这方面研究的他们,完全突破不了一点。
阿贝多摇摇头,笃定到:“当然可以,因为就算是我,也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以外的生命形式。但只要认真观察研究同来自异世界的,说不定就能让我找到让种子发芽的灵感。”
说到底还是研究他吧...
空沉默,片刻又问:“有什么报酬吗?”毕竟还是这个实际一点。
“摩拉,知识,以及你想知道的,又是我知道的答案,这样没问题吧。”阿贝多很快回答空,见对方最终点头后:“那,事不宜迟,我们先换个地方,赶紧开始研究吧。”
于是,几人沿着路又往上爬了一会儿,在阿贝多的带领下,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
很快,就进入了研究氛围。
梧桐暂且还没告诉阿贝多,其实她也是世界之外的存在,虽然本来在来之前,就打算在此行告诉对方,让阿贝多更新一下关于她的研究库数据。
但听着那些什么,有没有别人没有的器官,比如第二个心脏第四个胃,派蒙是不是外置器官等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梧桐想了想,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毕竟刚开始研究她那会儿,阿贝多还问过,她有没有想变身的欲望,或者是,有没有能把雪山一瞬间炸毁的破坏力....
和提出挑战六个纯水精灵,简直异曲同工呢。
而在观察完元素力如何对外流动的之后,阿贝多需要测试一下内部流动。就当是做体检,不止空,梧桐也有一份新药剂需要喝。
很适时,梧桐看着被塞到手里面的紫色药水,感觉现在要是不开口,会出麻烦:“说起来,阿贝多,我也是异世的人呢。”
可能教堂里的气氛都没有这里安静吧。
派蒙看看突然停笔的阿贝多,又看看药效刚过去的空,还有不远处一直埋头钻研的蒂玛乌斯。
阿贝多起身,走到梧桐面前:“我该说,你是及时还是不及时呢?”
“我猜你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我被魔神渣滓搞坏了脑子....所以这个药剂,我还要喝吗?”梧桐笑笑,抬手晃晃手里的东西。
“不需要了。”阿贝多拿过梧桐手里的药水:“毕竟,你现在唯一的一个平凡之处,也变成了特别,恭喜你。”
“是吗。”梧桐从容点头。
空靠过来:“不觉得从常人变成特例后,有巨大的差异吗?”
没有同类,无法被理解体谅,无法得到鼓励支持。
就像,人类无法理解爆炎树或者狂风之核的生活那样...
“不会的,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异类啊。”梧桐被营地外吹进来的风冷一哆嗦,看着身边蔫蔫的人:“阿贝多你刚刚是和空说了什么。机械鸽子?”
“机械鸽子...?”空支起身体,好新的物种。
阿贝多则是听到许久未提起过的名词,轻笑一下,同疑惑的派蒙还有空讲述:“刚刚的那个话题,我以前,也和梧桐讨论过...”
几年前。
当时梧桐和阿贝多还没有现在这么熟络,梧桐也尊敬的称呼其为阿贝多先生。
因为要弄清楚到底她有没有被愚人众注射魔神残渣,会不会在某天失控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几乎有大半个时日,除了必要的采购和汇报,两人都一直待在雪山。
而两人这层简单的研究关系被打破时,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
那天,梧桐拿着阿贝多所需要的物品清单,在摘星崖收集塞西莉亚花。花香与清风,如记忆中棉花糖似的软绵云朵,都不无一诉说着美好。
沿途将每日委托完成后,梧桐来到了冒险家协会,领取奖励,随后也就顺便在旁边的猎鹿人点份午餐开始进食。
但几乎都不是蒙德人常吃的,而是身为先生的孩子,午餐必备的米饭,面条,甚至是汤。
“哇...她果真不像蒙德人,好怪的饮食习惯。”
“对啊,而且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她和那些大人物们都走很近的...就比如什么坐拥酒庄的大老板,天才炼金术士。”
“本事这么大?她来蒙德也没几年吧?话说你们看看她那张脸,我总感觉她好像不是人类。”
“我也确实没见过长这模样,那双眼睛可真是太罕见了!哎你别说,万一真不是人呢。”
......
梧桐内心无语凝噎。
她怎么就突然脱离人类这个范畴了,大家不都双腿双脚,一个鼻子两个眼一张嘴。
不过这些类似的话,梧桐在酒馆工作时,也经常听到。
虽然秉持着言论自由,那些人确实也没开口点名道姓骂她,但是这种被列为异类的感觉,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像一层玻璃,把她当展品一样隔开人群啊。
毕竟,梧桐拥有和这个世界里,与大多数人不一样的样貌特征,不一样的瞳孔颜色,不一样的思想,行为,习惯。
对于这些,梧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膈应,毕竟她的样貌看起来可能会有百分之五像提瓦特本地人,但是灵魂确实是百分百纯的外地户口。
可以说,“异类”才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安心的状态。
只是突然想起来,游戏里的阿贝多,好像一直都隐隐约约在意着这件事,“异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好。
一直走神这件事的梧桐如约来到雪山配合研究,看着熬大夜后依旧不歇息的阿贝多,嘴一快突然开启了这个话题。
“...所以,阿贝多先生也有这种感觉吗?”梧桐按住刚刚抽血后留下的纱布,抬头问一旁将血液分管装的阿贝多:“他们都叫你天才。”
“天才。”阿贝多轻呵一声:“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梧桐看着旁边咕嘟咕嘟冒泡的药水,又掀起纱布看了一眼针孔有没有冒血,才斟酌着开口:“我之前在蒙德城上空,经常看到有很多鸽子呼啦啦得飞过,阿贝多先生感觉就像是混入其中的一只机械鸽子。”
“机械...鸽子?”阿贝多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重复到。
“嗯,就和机械鸽子有鸽子的外貌一样,阿贝多先生虽然看似有着可以融入蒙德中的外貌,饮食,行为和习惯。但是,还是能感觉出不一样的,大概也是一种机械感?”梧桐回答。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特别的那个?异类?”阿贝多听着梧桐对自己新奇却意外有些符合的形容,反问。
梧桐摇摇头,顺着力倒在地上,看着旁边摞起的木箱子:“并不会...阿贝多先生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正常人。”
突然想起来之前翻到的那些完全看不懂的知识理论书籍,梧桐紧接着又改口:“过分聪明的正常人。别急,我觉得你现在肯定认为我在撒谎,让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和你解释。”
阿贝多很耐心的在等待。
“嗯...阿贝多先生,如果某一天,你最尊敬最佩服最相信最无所不知的人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可以一击毁灭一个国家的武器,但是是由没有神之眼的人类制造出来的,你会相信吗?同时,也存在不凭借任何元素力和神力,便可使一个奄奄一息的生命再度拥有呼吸与跳动的心脏,这也是由没有神之眼的人类所做到的,你还会信吗?”
“......”
“或者,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一湖中存在着长有翅膀的鱼?白雾奇山中还有长着弯角和虎爪虎牙的马,它发出的声音如同击鼓的响声?甚至还藏有一目三尾的狸。你怎么想?”
阿贝多摩挲着下巴,思考后回答:“...我会相信。”
梧桐又问:“即使你从未见过?”
“即使我从未见过。”
翻个身,梧桐侧躺着对阿贝多说道:“对啊,所以阿贝多先生你看。我刚刚说的那些人,事,物,正如我和你在这里聊天一样。在世界的某处,他们也是,可能刚刚跃出水面,可能刚刚开口吐出一团炎火,也可能奔跑过一片澄黄的麦田,也可能穿过一场久逢的甘霖。你会因为它们是你未曾见过,未曾想象过的,就要划分到异类里吗?”
阿贝多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眼前认真的梧桐。
“他们可不是异类,他们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故事。在那些看到的或是看不到的地方,自由而又安稳的享受漫长,亦或是短暂的生命。”
“所以,阿贝多先生,你也不是。”
“蒙德人,璃月人,稻妻人...大家都是这个世界的生灵,阿贝多先生也是。你降生于这个世界,又来到了这里。这个世界爱着你,这个国家爱着你,有人同样爱着你。就像他们爱空中飞过的鸽子,爱盛开在高处的塞西莉亚花,爱万千个平凡一样,平等的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