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氏虽然害怕,但还是颤声道:“二苗,不,不害怕,咱们按原计划行事。”
顾二苗仔细观察四周后,指向前方比周遭高出一大截的建筑,道:“婶婶,我听哭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您就走到那假装晕倒吧,那有一大片阴凉可以躲。”
苟氏忍不住夸赞道:“二苗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千万记得,等会儿要改口。”
二人走得越发缓慢,实话说走了这一路,不仅苟氏,顾二苗都头昏脑涨的想要休息。
走近了看才发觉这里就是宋家寨祠堂,台阶高高在上,仰头只能看到内里密密麻麻的牌位,令人心生敬畏。
哭声正是从祠堂内传来。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苟氏身子一软就摔倒在地。
顾二苗伸手想要扶住已经开始翻白眼的苟氏,可无奈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被拖拽着倒在地上,把脸也摔破了皮。
他原本想要假哭,这下真的疼出眼泪来,哽咽着哀嚎:“娘,娘您怎么了,娘您醒醒啊!有没有人啊,请救救我娘吧!”
顾二苗连哭带喊了约摸一盏茶功夫,祠堂内的人才不急不躁的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淡漠至极。
“去去去,哪里来的乡巴佬在这里鬼哭狼嚎,识相的赶紧滚,要不然我乱棍把你打出村子!”
顾二苗抬眼看向说话的人,他虽站在台阶上,却依旧没有高大的感觉,穿着一身白色麻布衣衫,头上还戴着孝帽,似乎是在办丧事。
只是他哭了半天,脸上却丝毫没有泪痕。
说起话来也是嘴唇未动,似是从鼻腔里挤出来,如此盛气凌人模样只一眼就让人心生厌恶。
顾二苗想到娘亲的期待,狠狠压下内心不快,艰难的架着苟氏爬上台阶。
终于爬上来后,气喘吁吁的把苟氏放在一边,而后可怜兮兮的跪在男人脚边,拽着他衣角乞求。
“大叔,大叔,求求您救救我娘!我看贡台上有窝头,能不能先让我娘吃一些……”
顾二苗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一脚踢在前胸:“滚!”
猝不及防的顾二苗一口气没倒过来,天旋地转后滚落下台阶。
苟氏一直悄悄眯着眼睛,就是怕发生什么意外,见顾二苗被打瞬间绷不住要起身。
忽的听到台阶下颤抖的声音。
“大叔,您,您打我不要紧,您要是高兴,再踹上几脚都行,我只求您救救我娘,她好几天没吃饭,就要饿死了……”
苟氏闻言,自然知道二苗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但她心中可是又酸又涩,明明出门前答应了嫂子,要好好照顾顾二苗,可这一路上都是二苗在照顾她就算了,现在二苗被打得这么惨,她要是还什么都不做,如何对得起嫂子的嘱托!
那么高的台阶,二苗他摔下去得受多重的伤!
就在她起身想把矮冬瓜也踹下去时,忽然想起嫂子的话。
“帮不上忙不要紧,不扯后腿就可以!”
苟氏握紧拳头,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
但她也不能闲着,得趁机想个办法好好教训这个矮冬瓜男人,否则怎么对得起大嫂!
顾二苗此时已经艰难的爬了上来,苟氏看到他额头的血时险些惊叫出声。
可男人只是冷眼看着他,就像是在看阿猫阿狗。
“真是混账东西,连我宋家老祖宗的祭品都想吃,我没打死你已算我仁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你的叫花子娘踹下去一起滚。”
男人顿了顿,语气越发凶狠。
“要么我就费些力气,把你们扔到桥底下,等着晚上填鬣狗肚子!”
顾二苗忍不住咳嗽起来,感觉喉咙里的腥味越发严重,头也昏昏沉沉的总想吐。
他强忍着难受,一瘸一拐的再次走到男人面前跪下。
男人伸腿再次把他踹开,如此反复几次,顾二苗说话都不止的抽着冷气,颤抖道:
“大叔,大叔,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我们俩,咳咳,是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本来想在松四村求个生计,可没想到他们那个恶霸里正,竟然直接棍棒把我们赶了出来……”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他们是被松四村赶出来的后,面上表情瞬间缓和。
只见他捻着胡须,慢悠悠的绕着他们‘母子’转了几圈,上下仔细打量,忽然俯身把他搀扶起来,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哎呦,大侄子,你怎么不早说!看看你们被打得都流血了,啧啧啧,真是可怜!”
顾二苗见他扶自己起身时,特意朝着伤处按了两下,马上装作疼痛不堪的模样吱哇乱叫。
男人笑得更加畅怀。
“大侄子,抱歉,是我不小心。瞧瞧你,瘦得都跟麻杆似的,还想着自己的娘亲,此孝心当真是感天动地!”
男人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而后忽然将衣袖甩得飞起,义愤填膺的说:
“松四村向来有眼无珠,尤其是那个里正松有良,他要是有良心,怎么能让你白白受委屈!放心放心,我这个宋家寨里正,可跟那个混蛋不一样!”
什么?
眼前这个油腻又丑陋的男人,竟然就是宋家寨的里正?
这伪君子模样,倒是与松有良如出一辙!
顾二苗虽然摔得头晕眼花,但也能感觉到眼前虚伪变脸男人对松四村的关注与对自己的吹嘘,心中越发鄙夷。
可他面上却表露的无任感激,甚至还哭出声来。
“什么?您竟然就是名声在外的宋家寨里正大人!听您刚才一番话,我还以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果然,您就像传言一样,松四村那个冷面兽心的里正怎么能跟您比!”
顾二苗的夸奖让里正笑得脸都挤成菊花模样,丝毫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讽刺。
舌灿莲花的顾二苗继续毫不客气的夸赞。
“里正大人,您若是能可怜我们,给一口饭吃,我以后定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香火不断!”
男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大侄子你真是懂事!只是贡品实在吃不得,你跟我去家里吃饭吧。正好中午我婆娘做大锅菜,咱们边吃边说,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