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尾声)
界身巷,齐云楼。
时间一晃,已至仲夏。
后院中,五娘坐在空心杨柳树下,怀抱白骨哀,随意弹奏着一曲乐府诗,琴声宛若行云流水,云水间尽释道家三清。
墨明在一旁和着琴声,吟诵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棋妙则端着一盘州桥夜市曹家店的狮子糖,一边听着曲儿,一边吃着糖,好不惬意!
在听到那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后,棋妙小拳头一握,赞赏道:“这诗写的好呀!往日里在瓦舍听小曲,大凡唱到男子变心,女子被负,总是女子要死要活、凄凄怨怨的,何苦来哉!依我看,若是男人变心了,将他挫骨扬灰便很好!”
对棋妙这番语出惊人的解释,墨明扶额,试图纠正她:“狐狸,这女子烧毁的是定情信物,是一个簪子,不是凶残地把人挫骨扬灰!”
小狐狸闻言,支棱着耳朵,看了看墨明,又转向五娘,似乎在求证:“我书读的少,不要骗我!”
五娘笑道:“棋妙这想法,虽然凶残,可不知为何听着竟很是舒坦呢!我道家中的‘尚柔’、‘无为’、‘齐物’、‘逍遥’,无一不是在说女子柔和中却又有着的坚定的力量。如果凡间女子人人都能如棋妙这般任其性、适其情,果敢洒脱,率性飒爽,或许未来某一天,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立一番事业,撑起半边天呢!”
小狐狸一听五娘夸她,开心的现了原形,跳到五娘怀里。
五娘抱着小狐狸,道:“还真是重了许多了呢!吃这许多糖,也不怕胖,赶明儿还得去丑婆婆药铺抓副轻身消胖的药才是!”
提到丑婆婆药铺,墨明好奇问道:“五娘,这把琵琶之前在巢云阁里放了数百年,分明是把哑琴,怎的你上次从丑婆婆药铺把它拿回来后,竟能弹奏了?”
五娘遂将此番缘法向墨明与棋妙一一道来,而后感慨道:“当年薛嫔死的凄惨,心中又一直挂念着那位琴师,故而轮回之时有一缕魂魄滞留在了琵琶中。那缕残魂原本一直在琵琶中沉眠,因缘际会,竟被温家小娘子唤醒了。如今魂魄重聚,缘法已解,这琵琶自然也就恢复正常了!”
“莫非……那温家小娘子便是薛嫔的转世?!”墨明恍然大悟。
棋妙听完后,想起了一些在瓦舍里听到的才子佳人戏本子,问道:“那栢家的哥儿冒险去大騩山寻榖草,亏得没被火火兽烧死,也算是赴汤蹈火了,五娘,那他是那琴师的转世吗?今生他们会幸福吗?”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五娘笑笑,轻轻抚摸着这把白骨制成的琵琶,道:“今生,她叫蔓菁。蔓者,蔓延丰盈,万物生长;菁者,秋兰茝蕙,江离载菁。经此一劫,往后蔓菁小娘子会一世平安顺遂,与良人琴瑟和鸣!”
星辰旋转天穹,山河蔓延大地。前世种种皆成过往云烟,肉身已然腐烂,白骨琵琶依旧锵锵。若把世间比作残曲,人生不过反复生还,在宫商角徵羽中抵御住岁月腐朽万物的力量,最终,获得圆满。
仲夏夜蝉鸣虫叫,星河灿烂,月朗风清,祥云缥缈。
一阵夜风吹来,碧玉妆成,灵绿丝绦。
五娘抬头看了看星空,喃喃道:“再过些时日,有位故人要来汴京了!”
(第3个故事,白骨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