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一大早,文国公府上的管事便指挥着一大堆丫鬟婆子将整个府中收拾的妥妥贴贴。他们已然为了今日准备了整整三日,势必要将整个府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文国公府世子钟怀向来是对这些琐事不上心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亲自和钟夫人一起到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才放下心来同自家的儿女们站在文国公府门前静候。
“父亲,殿下那边应当也快到了。”钟沅挤到钟怀的身旁低声说道,“不知道祖父在东山别院养病的这一年脾气有没有好上一些?他若是知道了学堂的夫子被我气到去看病,不会狠狠地拿鞭子抽我一顿吧?”
钟怀依旧板着脸看着自家这个跳脱的儿子,只觉得头疼,他们文国公府上怎么就出了钟沅这么个要弃文从武的奇葩?他总共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已然从科举当中脱颖而出走马上任了,只有小儿子钟沅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教导才行。
看着钟怀要发火,钟若云连忙伸出手掐着钟沅的脸颊让他站好,“钟小四,你若再不站好,待会祖父见了你恐怕要先是按照不守规矩的名头斥责你一顿。”
听到这话,钟沅瞬间噤声,连忙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正当他手忙脚乱之间,只听见远处长街那头拐进来一辆古朴的马车,所有钟家人瞬间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赶车的马夫身体强壮,旁边坐了个头发花白的管事。马车终于停到了文国公府的大门口,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老人从马车中走下来。
“见过父亲!”
“见过祖父!”
所有的钟家人异口同声,倒有几分气势如虹的样子。文国公钟行之清了清嗓子,摆手道,“行啦,大清早的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快些回去吧。”
听到这话,年纪最小的钟沅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自家祖父这是怎么了,从前都是要求他们一举一动都要像尺子量出来的一样,处处都要合乎礼法。而一旁心思细腻的钟若云则一眼看到了钟行之两鬓染上的斑白,祖父身子向来硬朗,走之前还是没有这么多白发的,如今在东山别院养病了快一年,竟然显出了老态。
钟怀自然也发现了钟行之的变化,不由得悄悄地红了点眼眶。钟行之看着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呵斥,就听见身后铜铃声响起,转过头一看果然是东宫的车驾。
车架上的门帘刚被撩起,钟行之就利索地收了收袖子带头跪了下去。顾若清刚探出一个头,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正当她不知所措间,萧景睿伸出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十分仔细地将顾若清扶了下来,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祖父向来是这个样子,循规蹈矩,守礼守法,不必惊讶。”
接着,萧景睿大步走到钟行之面前,弯下腰将他扶起。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由得停留在了钟行之两鬓的斑白和苍老的面容之上,一时间心头触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年不见,自己在京城之中困顿无依,被迫离开京城的钟行之怕也是日日煎熬,思虑过重,才将自己熬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祖父...”与钟行之双目相对,萧景睿再也没忍住,声音中居然带上了几分哽咽的意味。钟行之知道萧景睿这一年必定不好过,万般委屈心中藏,还要担负起那么多世家的兴旺。可怜他的女儿去的早,这被困在太子尊位上的景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啊!
一旁的钟夫人是最先回过神的,连忙上前扶住顾若清,招呼道。“一年不见,国公爷和太子殿下定然有话要讲,我看啊我们还是先进去,里面已然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这么多小辈也是思念国公爷,想着要同您吃吃酒说说话呢!”
“好,好。”钟行之转过头来,赞许地看了一眼钟夫人。这个儿媳是当年他和夫人亲自定的,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看错人。在钟家辉煌之时嫁入,在钟家困顿之时却依旧能撑起门面,不落大家之风,是个好的。
钟夫人哪曾被钟行之这样直白地赞许过,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钟怀伸出手捏了捏钟夫人的肩膀,低声说道,“这几年,辛苦夫人了。”
萧景睿回过头,在钟家众人打趣的目光中坦然的与顾若清十指相扣,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府。
“好啊,一年不见沅儿长得这么高了。”钟行之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家的儿孙朝气蓬勃的模样,在别院孤寂煎熬的心情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只觉得此刻心中十分熨贴。他走时钟家风雨飘摇,如今回来却满怀希望,这转变应当与萧景睿在朝中扭转乾坤有关。
“祖父,我的确长高了不少,而且武堂的师傅还夸我身子板结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钟沅虽然有些怕钟行之的古板,可是幼时也是被自家祖父溺爱过的,一脸依恋地走过来凑到钟行之的肩头,向他展示自己已经初有成效的炼体,“您看我这胳膊,紧不紧实?”
“小子,别闹着你祖父了。”钟怀板起脸呵斥道,可是任谁都看出他此时只是象征性的说上两句,没有真的动怒。
“嗯,果然结实。你大哥和二哥已然都到地方任上去了,我听说年关的时候,你百步穿杨救了你的嫂嫂和姐姐,也是个好样的!沅儿你记着,只要有一技之长和志气,那便就是好儿郎!”钟行之在钟沅惊喜的目光之中敲了敲他的脑袋,转头又看向萧景睿和顾若清。
“祖父,这是若清,是孙儿的妻子。”萧景睿转头,眉目含笑,与顾若清两两相望。
顾若清站起身,大方地向钟行之行礼。钟行之见她面相柔美端庄,气质温婉,但眉目之间又透露着一丝刚毅,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一方锦盒递到顾若清手中。
“景睿的娘亲去的早,没能来得及同你见上一面,这东西送给你,也算是她做母亲的一点心意。”钟行之笑的慈和,顾若清在这样的目光鼓励下打开锦盒,只见一枚品相极佳的翠绿镯子安静地躺在里面。一旁的萧景睿见了,顿时有些触动,这是母后的镯子,想不到祖父保留至今,甚至还舍得将这东西赠给若清。
顾若清想了想,便将镯子取出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翠绿色的镯子衬在雪白的皓腕之间,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回忆。文国公当场红了眼睛,似乎又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了。
顾若清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萧景睿,萧景睿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身,转头又冲文国公和钟家众人道,“今日有两喜,一喜是祖父回京,另外一喜则是在若清身上。”
钟夫人挑眉,大约猜到了什么,喜色已经爬上了眉梢。怪不得刚才下马车之时,萧景睿那么紧张顾若清。果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萧景睿笑着与顾若清再度十指相扣,“祖父,我与若清有孩子了。”